他现在正躺在紫华殿的寝榻上。
耳畔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走到了他身前,问道,“怎么样了?感觉如何?”那声音少了惯常的慵懒随意,多了些急切,是戚怀香。
闻清徵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他想要坐起,但觉浑身骨头都如粉碎一般,疼痛难当,没了一丝力气,连起身也起不了。
戚怀香看到他想要起来,忙伸手让他继续躺着,气道,“乱动什么?你都躺了七日了,不能随便起身。”
“我……已经昏睡了七日了?”
“什么昏睡,不过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戚怀香冷哼一声,斜斜睨着他,转身去拿了涂抹的药膏,道,“我从那断崖下找到你的时候,你还不知已经昏去多久了呢。你带的那些弟子们早都出去了,我见你久久不曾出来,抓了一个人问了才知道的。”
那日他离开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甩下了那魔修,但他心头还是隐隐有着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闻清徵,便甩了柳眠迟又往万古遗境赶来,到那里的时候正看到那些道宗的弟子们结伴出来,却没有看到闻清徵的身影。
他抓了一个弟子问了,才知道闻清徵还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再仔细问才知道是沈昭被困在里面了,而闻清徵应该是回去救他。
闻清徵在走之前就跟那些弟子说过,如果他一日未归的话就不必等他,自行出去便可。他把出去的法子教给了断情宗最长的一个弟子,让他带着众人离开。
戚怀香在那弟子描绘的断崖之地找了好久,终于在那处黑气弥漫的崖底找到了昏过去的闻清徵。
戚怀香悄无声息地把闻清徵给背了回来,弄到了紫华殿里,又为他熬了几天药,服了许多解毒的丹药。
闻清徵昏了七天,这才醒来。
“你可曾见到沈昭了?”闻清徵现在脑海中一团乱麻,他不知自己竟然昏睡了七日,那这七日里,沈昭又该在何处……
“沈什么昭,你现在自身难保了,就别管旁人了。”
戚怀香板下脸,厉声斥道,“在我找到你之前,你在那瘴毒之地居然呆了三天三夜,真是嫌命太长了么?那里的毒雾可是能等闲视之的,寻常修士只是吸入一点就要缠绵病榻许久,你居然呆了那么久,若是我没来,你就死在里边了知不知道!”
说起这来,戚怀香又气又是后怕,若是他忽略了心头的不祥预感,没有再折回万古遗境,后果不堪想象。
当他看到闻清徵的时候,青年身上的道袍已经被荆棘勾得破破烂烂,还沾着数不清的血渍。青年的雪发也已经脏污,倒在了满是毒刺的地上,身边正有条一指宽的毒虫慢慢地往他脸颊上爬去。
戚怀香弄死了那毒虫,用刀子把它一切两断,然后给闻清徵服了几颗玉练素宵丸,却怎么都不见他醒来,不知那毒性到底有多么深。
闻清徵第一次被他训,低着头,没有言语。
他现在才发觉眼前一片漆黑,往眼前一摸,怔了怔。他眼前被围着一圈布条,触手冰凉,遮挡着视线。
戚怀香手里拿着他刚刚调制好的碧色药膏,弯腰,把他眼前的绸布解开。
没了眼前绸布的束缚,闻清徵将要睁眼,被戚怀香斥住,“别动,我先给你上了药膏,再看看如何。”
闻清徵闭着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如蝶翅一般纤弱,在轻轻地颤着。
戚怀香把那些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眼前,问,“感觉如何?”
闻清徵紧蹙着眉,那药膏初到眼上时还是冰凉舒适的感觉,慢慢地,只觉眼前炽热疼痛,像是有火焰在上面烧灼一般,疼得都要麻木了。
他只是摇摇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启唇,轻声道,“有些痛。”
“……”
戚怀香怔了怔,转过头去,冷声说他,“你还知道痛呢!”
他手下的动作却轻柔,慢慢用浸了冷水的帕子为雪发青年擦拭了眼前的药膏,直至拭净。
“现在,再睁开眼看看。”戚怀香在他耳边说,把他眼上的水珠拭去。
闻清徵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灼痛感依旧存在,但在慢慢减轻。
青年睫毛微颤,眼眸如秋水般清澈,形状温柔,美则美矣,却失了神采。他的嘴唇动了动,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不是很确定地说,:“我看不见。”
“……”
眼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靠听觉来辨认身边人的位置。
戚怀香听到他的回答,慢慢把那剩下的药膏放下,看着他失去神采的双眼,苦笑一声。
这真是神仙也难治了,他捡回来他一条命,却没能治好他的眼睛。
那断崖下瘴毒太浓,更何况闻清徵为了找人竟在下面呆了三天三夜,瘴毒之气早已深深进入体内,再难去除了。
闻清徵没有听到他的回复,只听到一声苦笑。
他何等聪慧,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却是轻声道,“你去帮我找找昭儿吧,我找不到他。”
“……”
这次戚怀香倒罕见地没有讽刺他,只是淡淡接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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