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苓抽动了一下指尖,寻回神智。刚才疾风骤动,分明穿膛而过却没伤自己分毫。她撑塌而起,直视着何辰泽眼眸,一步一步退后,最后倏然转身奔出堂外。
院落数扇门窗同时关合,偌大世间一点点缩小,小到紧容他俩二人的这一间卧榻。何辰泽眼中杀意尽退,只剩下一片空茫,他喃喃好几句,连他自己都不懂自己说了什么。
他耳畔一遍遍的回响着江白苓的话。
听着他说自己无悲喜,说自己无情怨,说自己担不起禹桓的真心。
“我懂……”
墨绿眼底湿润,从尾端竟淌出一滴泪来。
“可是他不是张月鹿。”
“我也在等一个人。”
“所以回应不了他。”何辰泽将禹桓的手用十指捧住,抵在眉心。
“我就是担不起。”
“担不起你的真心。”
他向来仙姿影绰,现在竟一时单薄如此。
“哭的那么惨啊。”身后忽传轻咛,有人赤足而来,长纱拖弋。
“亏你也知道担不起。”随着身后张月鹿一步步走来,床榻之上的禹桓身形就在一点点变浅
最后张月鹿在禹桓身侧止步,弯腰俯身与他双额相碰,两人接触瞬间禹桓逐渐纷散为细粉流萤,最后仅剩何辰泽空拢着掌心,看着细小荧沙顺指缝淌下
“禹桓……”
“我在。”
何辰泽看向声音的来处,望见张月鹿正看着自己,他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对着他轻声重复:“我在呢。”
当初金羊殿内我很喜欢你五个字纠缠着一枚碎掉的魂石一同陨落世间,字句落入角木蛟眼底,而魂石嵌进一凡人心扉。
禹桓的出世,便是带着林涧想说的那句话降生。
他想同角木蛟说:
我伴着星辰落入人间,带着我喜欢你的魂魄,再遇见你一次。
林涧轻轻将何辰泽抱住,像拥抱小孩子一样将他的头拢在双臂之间,顺着他的长发。
“别哭,都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
等何辰泽渐渐平复下来后,林涧轻拍了几下他的脊背便准备起身。
才刚一抬起头就感到鬓角微沉,垂头看见颈侧何辰泽正拿手紧攥着自己散落的发丝。这人也不说话,更不抬头,反正就是攥着不肯松手。林涧看他半晌,将手缓缓搭在何辰泽双肩,单膝轻跪在对方腿上,下巴抵在他发旋。
“怎么,还在怕?”
“怕,怕的很。”
林涧听后便笑,笑时喉间微动,扫过何辰泽额发。他发觉何辰泽意图抬头,便撑身后退了半寸。
何辰泽看面前这人银丝华发,眼底一片泊蓝。他眼睛半睁看着林涧许久,继而将攥住他发梢的手轻柔地向前一带,另只手顺势扣在林涧脑后,掠夺般拥吻上前。
刹那晨昏颠倒,眸中所容便是天涯。
他怎么不怕,他怕他再度倥偬流离,再度不时寒暑,怕再度个十年,怕再在人间不知归所。
何辰泽侧身将林涧轻翻在塌上,他落入锦被时扬起万千荧沙,飘飘洒洒被震散在空中,悬在缕缕光束间不舍下来。
千万中有些许缓缓浮上二人发间,林涧发丝浅淡,落上后与之相融,细辨才可见,而何辰泽却若乌发缀星尘,在微曦间夺目的很。
林涧一时看直了视线,他仰身抬手从何辰泽发根一路滑至发梢,在途径他颊畔时顿住,不舍再下移。
掌心忽而温暖,他看见何辰泽垂眸倾颈将侧脸抵在自己掌心,俊挺鼻尖触及尾指,鼻息间呼出暖气。
眼底安逸似倦鸟归巢,秋叶回根,万千江河溪流奔涌千百万丈后融入沧海。
似披缨将军战场杀伐数年,最后荣归故里。
林涧从他鼻尖带下一粒沙尘,他看着它笑同何辰泽说话。
“你知道吗,相传温柔的人最终都会散作晨光,可浴在心爱之人的肩上。”
“他果真足够温柔,才得以如此。”
“他不是你?”何辰泽也看着林涧指尖的那沙尘,有些失神地问。
“他自然是我。”
林涧蓝眸半阖半闭,长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可我不是他。”他伸出双臂,以同禹桓一样的姿势揽住何辰泽的脖颈,十指在他颈后交叠。
“若我的魂魄化作七份,其一独属于你。”
“太少了吧。”
何辰泽佯装皱眉,想与他讨价还价。
林涧看见他这副样子也笑,学他皱起眉来,像在思考该不该多分一些。
“那三份,两份都属于你。”
说时扣在他脑后的指尖微动,勾起一阵轻痒。何辰泽这才觉得勉强满意,将撑在塌上的胳膊撤了力,索性整个人都压在林涧身上,下巴轻抵在他的肩窝,又听到上方人轻声开口。
“若是他,魂魄无需分开,都归属与你。”
说罢后何辰泽没有接话,他只是感到那人呼吸有些断续,睫毛在自己身上搔动。
半晌才又听到何辰泽的声音,轻轻小小的,全然不似他往日的作风。
“那我同他一样。”
心中骤然一酸,林涧只得将气息凝住,才能险些框住被这人弄出的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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