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天气的冷,又感受到了手心的暖。
猫好像是喜暖厌冷的动物,所以,快点回家吧。
回到家以后,别鸣先哄着小男孩去了一楼唯一一个有浴缸的卫生间,先放着热水,让他在那里稍微等一下自己,然后赶紧回了房间还茂十一衣服。
茂十一真的是很怕冷,刚刚在外面脱衣服给别鸣不过是稍稍地担心别鸣的小身板,以及在恋情刚开始的时候顺带展现一下自己的男友力。作为一只货真价实的猫,茂十一刚回到家便滚到床上去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了。
“怎么了?很冷吗?”别鸣挂好衣服后,赶紧坐到床边去,压着被角俯下身来问。
“啊?什么?冷是什么玩意儿,能吃还是能喝?还有个提醒你的,那个小孩儿暂且没有太大的危险,但也别离他太近了,骨子里也不是个好耍的玩意儿。”
别鸣心不在焉地听着,敷衍地点头。
茂十一最后问道:“还有事儿?”
“有...有点儿...”
“快放,快放,有屁快放。”茂十一催促道。他的双脚在被窝里小幅度地来回摩擦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回猫咪钻进被窝里最柔软的地方了。
别鸣保持着一个上身前倾的姿势,一直紧闭双眼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快速在茂十一的额头上“吧唧”了一下,然后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茂十一错愕了一下,立刻支起上半身,伸出手却没抓住别鸣。
小家伙跑得倒挺快,敢做不敢认。算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通红着脸回到卫生间,别鸣“嘭”地关上门,后背长时间地抵在门上,长长地深呼吸了几次。原来被动地接受茂十一的吻,和自己主动去吻茂十一的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心跳又快又沉重,太阳穴也仿似同样被心跳给调动起来,一下一下跳动着。直到看见小男孩,茂十一的面容才从别鸣的脑海里消退去。
小男孩笑得有些腼腆:“我...我在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要让我洗澡吗?”
别鸣走上前去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才对小男孩招手:“我看你身上挺脏的,先过来洗洗吧,你不用担心,我身上的衣服也脏了,沾上水也没关系。”
“我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小男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洁白的浴缸,脏乎乎的污垢已经被室内的水汽湿润,他伸手刚一触碰到浴缸沿,上面便留下了一个漆黑又完整的手印,“我...抱歉...”
别鸣给他脱了羽绒服扔到外间去,又把他身上条条缕缕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从浴缸里舀出水来慢慢地从他肩上浇下,让他适应水温。
别鸣的手刚碰到他皮肤的时候,他还狠狠地缩了一下,一瞬间目光中流露出了凶狠的情绪。不过别鸣倒是没注意,他一边给小男孩湿润着身体,一边用手给他搓着身上结成团的泥块。
“乡里人都不许我洗澡的...就前几天,我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了,就跑去后山的河里洗,但是却被邻居给发现了。嗯...哥哥,河里的水,只能用来洗衣服,不能用来洗澡,是这样吗?”
别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连这个小男孩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只是看到这么一个又脏又乱的小小人儿。
“一会儿可以将身上洗得干干净净。身上的灰洗去了,就等于是把从前的不好全都洗去了一样。阿让啊,你什么时候想洗一洗了,还是来找我。”
小男孩顺着水流扯着自己黏连在一起的长发,听到别鸣叫了一个名字,动作顿了一下,问道:“阿让?哥哥,你是叫我吗?”
“嗯?”别鸣也愣了一下,“你的名字不是叫阿让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是哦,我没有名字,我是爹娘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坦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伤心之处,而是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满脸惊愕的别鸣。
“我的邻居们说,我是吃死人肉、喝死人血长大的,所以不能起名字。因为如果我一旦有了名字,那些死掉的人就会回来找到我,然后给我们整个村子带来巨大的灾难。可是我来到那个村子之前,真的没有吃过死人肉,喝过死人血哦?哥哥。”
那最后一声“哥哥”,像希望断绝之前最后的恳求似的,像是只要得不到哥哥的回应,他就会瞬间坠入万丈深渊一样。纵然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泪水,但在别鸣看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泪如泉涌。
别鸣起身,走去外间找梳子。在洗手台冲了冲手上的泥水,然后潦草地洗了一把脸,掩盖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如果他所在的那个世界,没有人的心可以包容这么一个“异类”,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倾听一个“异类”真实的内心感受时,别鸣想,他可以,他愿意。
被当做“异类”的人,往往能与不融于人群的“异类”相互理解。
别鸣走回小男孩身边的时候,发现他正低着头,看着从自己身上离开的泥与水往同一个房间流动,源源不断,与周围洁白的墙壁、洁白的浴缸等一切洁白的东西格格不入。
小男孩抬起头,与别鸣担忧的目光相对,先是表情懵懂,而后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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