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正式设立以后,导师们在进一步探寻真理的同时,也不断回顾着所有流传至今、保存完好、翻译明确的相关典籍。他们发现,大多记录都不约而同地出现过这样的描述:已经有拓荒者成功接触并进入了“高层”,但他们不知为何一直无法回到原社会,也很难与原社会取得联系。
这种描述很可能只是善意的猜测和祝愿,所以学会并未完全采信。不过,学会很认可这种思路,并正式制定了“岗哨”这一规章:每个拓荒者都有义务寻找或设立岗哨,以便更好地进行探索,并迎接后人。
在学会的发展过程中,导师和猎犬们把传闻中最早设立、一直存在的集合地称为“第一岗哨”,并且要求每一个后来的拓荒者都尽可能去寻找它,因为那里有可能沉淀着从古至今每一位拓荒者留下的信息,收纳着他们能奉上的所有真相。
学会的大部分成员都听说过“第一岗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它真的存在。大家觉得这就像“月球后面的太空基地”一样,虽然有一点可能,但多半只是个有趣的猜想。
直到十九世纪中期,学会监控到一件值得注意的案例,它依稀证明了第一岗哨的存在:
一名中年男子失踪多日,当时大众以为此人遭遇意外,学会内部认为他的失踪颇有蹊跷,很可能与不协之门有关。没过多久,他竟然顺利归来,也许说“顺利”并不准确,他虽然没有形体上的缺损,精神却已经破碎不堪。
在他弥留之际,他的疯言疯语中有许多令人惊讶的细节,有些完全符合古籍中对“高层”的猜想,还有些描述了“第一岗哨”的特征,甚至,他还提到了一个名字,与学会几十年前招募的第一位信使同名。
那名信使身份特殊。他是第一个在学会正式成立后进入不协之门的拓荒者。
尽管透露出种种讯息,但那个中年男子并不是学会成员,而是一名作家。他的敏锐程度极高,曾经引起过学会的注意,有数个学会成员秘密地接近他,并以普通友人的身份与他交往,但他并不知道学会的存在。
对外界而言,此人临终的种种表现只是癫狂症状,而对学会而言,他提供的线索却极为珍贵。
遗憾的是,学会无法得知他究竟是如何“回家”的,无论是通过言语询问,还是利用催眠手段,他崩溃的心灵都无法给出明确答案。
列维读过一些相关的非涉密文档,并且知道资料中“第一个信使、学会成立后的第一个入门人”的名字。雷诺兹,就是眼前戴鸟嘴面具的人自称的名字。
除此之外,“方尖碑”这一概念也曾在古籍中无数次出现,有些被记录为可见的实体,也有些被认为是修辞上的比喻。所以,当远远看到方尖碑时,列维立刻就想到,这是他必须前往的方向。
戴鸟嘴面具的人如果真是“信使雷诺兹”,那么他在此处驻留的时间肯定已经相当长了。
“你是哪一年出发的?”列维问。
雷诺兹动了动头,没回答,虽然有面具的遮挡,列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向着地面。
片刻后,地上的影子里发出声音:“过于久远,我的头脑不够清晰,实在难以回答。但这不重要。”
列维说:“我是出于谨慎才问的。你说话时几乎没什么口音,这让我觉得很不真实。如果你来自与我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我应该能从你的言谈中听出不同味道。”
“啊,关于这一点……”雷诺兹说,“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现在,并不是我在说话。”
他慢慢抬起手,用裹满黑布条的手指指着地面。
列维点了点头。
雷诺兹说:“我并没有说话。我没有办法以嗓子、以口腔来对你说话。我只是让你感知到我在与你沟通。你听到的,是我的沟通,而不是我以发声器官构成的声音。”
列维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信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做出回答:“抱歉,我无法解释。并非保密,而是我没法解释自己不了解的原理。正如……哺乳动物懂得吸吮乳汁,它们掌握得十分熟练,也深知自己的欲求为何。但如果询问一个婴儿‘你是如何做到的’,它无法作答。”
“它”。列维稍稍品味了一下这个用词。至今为止,他见过的信使少说也有十几人了,但面对这位第一岗哨内的信使,即使身为猎犬,他也会产生一丝幽微的畏惧感。
列维又转念想,也许不该思考太多,应该以对待信使的普通态度来应对。于是他问:“导师对我们有什么指示?”
“岗哨内的一切,您能领会的一切,均为指示。”
列维并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他问:“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雷诺兹再一次躬身行礼,手掌指向方尖碑影子的边缘:“您的钥匙可以打开岗哨大门。”
列维从领子里摸出了猎犬的铭牌。雷诺兹对他点了点头。
列维看了一眼地上的莱尔德。他只是在想是否需要扛着他走,还是拖着就行……信使大概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刻对他说:“请带着您的旅伴一起,他也是已被岗哨接受的拓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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