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枳实自然要与温曙耿一起。
那家丁自知理亏,一路上都躲在最后面,生怕被顾枳实看到,得罪了主人的客人。
顾枳实却没空理他,看着李泓歌与温曙耿相谈甚欢的样子,他心里就堵得慌,脸色也就愈发冷下去。
交谈之下,温曙耿才闹明白李泓歌如今的处境。他当日逃离追杀,怀着一腔愤慨之情冲回矢日庄,在祖宗牌位前发誓自己从未做过不义之事,要求父亲和兄长还他一个公道。
他据理力争,神情悲愤。矢日庄庄主又岂是被人蒙蔽之辈?李泓歌往日如何他并非不知,听他一番剖白便选择相信了李泓歌,但他不愿兄弟反目,强按头使两人重修旧好。然而两人私下依旧争得头破血流,暗地里不断较劲儿。
李泓歌冷哼一声:“兄长阳奉阴违,背地里如何冷箭伤人父亲视若无睹。我又岂会甘心任他摆布?”
他诚挚地看向温曙耿:“温兄,你当日那番话泓歌永记于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会为自己争一份公道!”
席间没有顾枳实插话的余地,便只有一杯又一杯饮酒。刚咽下清凉呛口的酒液,温曙耿便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顾枳实心头一软,又一点点泛着酸,委屈地张开手指,跟他十指交扣。
温曙耿道:“子玉与我相约在接天楼。可我不知他何时能来。”
李泓歌笑道:“这个不难。接天楼的守卫皆由矢日庄弟子担任,你画一副宋兄的画像给我,我让他们看了,一见到人就立马领他来此处。”
有眼力劲儿的下人立刻准备好文房四宝,请温曙耿到书房去。
温曙耿下笔如飞,不加思量,而画作已栩栩如生。
李泓歌叹道:“温兄堪称丹青妙手。”
温曙耿道:“不过是熟悉罢了。若子玉的面貌我都画不出,那也活该丢人现眼了。”
两人说着话,顾枳实却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书房陈设。案上那只白玉笔洗格调高雅,玉质温润,浮雕梅枝,似能隐隐嗅到暗香。纵然顾枳实非好舞文弄墨之辈,亦为其精致而着迷。
他伸手将其拿起,把玩片刻,更觉触感细腻,一时有些懊悔:他送给温曙耿的那块玉实在太过平凡了,一定要换个更好的给他才行。
正要将那笔洗放回原处,顾枳实忽地手一抖,瞳孔放大。
惊悸之下,顾枳实很快镇定下来,他动作自然地将其放回原地,又当做无事发生似的,再细瞧着桌上其他摆件。
绕了一圈,他再回到温曙耿身侧,那画卷已然干了。画中人气质出尘,一定叫人过目不忘。
李泓歌仍是笑着,为他俩安排下厢房,又道:“今夜你肯定累了,温兄,我们明日再长谈。”
他又看向顾枳实,顾枳实冲他微微点头。
踏出书房时,顾枳实面沉如水。他不会看错,放着那笔洗的地方,桌上浅浅雕刻出的东西,他熟悉异常。
李泓歌,绝非其表现的那般诚挚。
李泓歌的管家自是为他俩安排了两间房。那领路的家丁打着灯将他俩送至门口,对温曙耿道:“这是您的房间。顾公子请随我来。”
顾枳实道:“我与他还有些事情要谈。安排这一间便是,不必麻烦了。”
那家丁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怎么能怠慢贵客?”
温曙耿笑道:“我俩闯荡江湖,并不拘礼。你且安心下去吧。”
小小家丁,自然不能对他二人做出的决定有所置喙,只是恭恭敬敬地为他二人开门点灯,又送来两只浴桶和两床被子。
屋子很是宽敞,也相当华丽,住两人并不会拥挤。
屏风后浴桶里热气蒸腾,仅剩了两人,温曙耿不禁有些脸红,推着顾枳实道:“你先洗罢。”
“两桶水,一起洗就是了。等我洗完,水都冷了。”
温曙耿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只好红着耳根道:“好。”
两人又非初次坦诚相见,温曙耿也没那么忸怩。背对着顾枳实除去了衣衫,正待要入浴桶,却冷不丁从腋下穿过两条手臂,顾枳实将他抱起来,轻轻地放了进去。
温曙耿忍不住把脸埋进白色的水汽里,小声哼唧:“我没长腿么?”
顾枳实倒有理有据:“抱歉,我习惯了。你之前生病的时候,我不就总抱着你么?”
温曙耿没了声音,专心沐浴,却迟迟没听到顾枳实那边的水声,他疑惑地转头,却看见顾枳实坐在屏风那头。
“你怎么不洗?”
顾枳实轻声道:“你先洗罢,我怕你着凉了。”
温曙耿心头一动。顾轶没有那层狎昵的想法,不过哄着他先洗罢了。
等顾枳实洗完,已经有些晚了。温曙耿见顾枳实自屏风后步出,脸色却绯红,脚步有些虚浮,惊道:“你怎么了?”
顾枳实讷讷的:“没事。只是有点晕。”
温曙耿见他的模样,又回想起他在席间饮酒不断,好笑地站起身扶住他:“被热气一激,酒劲儿发作了罢。”
顾枳实一愣,继而很是乖巧地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小声道:“你知道了吧?醉了也不会凶你的。”
温曙耿心下一片柔软,扶着他坐到床上,贴近他的耳朵:“你不凶我。我凶。我要在你身上竖着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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