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痛苦而痴迷的“师父”犹扣在耳畔,顾轶那样子他实在难以忽视。
顾轶的师父,仍有他痴心寻觅,经年不忘。而自己呢?可曾有人在深夜里,唤过他的名字?
不知怎的,温曙耿心头一阵钝痛。一路走来,所见之人皆有真心想要寻回的人,都被思念压得艰难喘息。
他们寄希望于那归阵,残忍地要借自己淋漓的鲜血来换回失者。唯有许漪漪,良善温柔,不愿害了他。
顾轶呢?顾轶明明知道自己能为他找回心心念念的师父,他会觉得待在自己身边很痛苦吗?咫尺之遥,他有太多机会了,一把小刀,便能够替他找回师父。
顾轶在自己身边待着,可曾坐立难安?辗转反侧之时,他可有盯着自己的后背,沉思许久?
温曙耿不知道顾轶怎么想。他有些害怕。
沿着江边,温曙耿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他没看见,左侧的一家古董店里,顾枳实正顺梯而下。
手下告诉他,寻香鲛那洞穴里食獍仍生龙活虎,守护着寻香鲛。而他们的人四下搜寻,仍旧没有他师父的下落。
而从宋子玉那调查来的消息更是有限得可怜。仅仅得知三年多以前,他出自官宦人家,而族中再无人知他去往何处。
仿佛他和温曙耿是从天外而来之人。
顾枳实头疼得厉害,他几月来都误以为温曙耿便是师父,如今懊恼不已,又不知何时才能寻回师父。
他走下楼梯,温曙耿便刚行至他面前,顾枳实一时也是惊喜,连忙唤他。
温曙耿听到声音,停下来循声看过去,却被大步走来的顾枳实先从袖口钻去握住了手。他微微仰起头,轻声叫他:“顾轶。”
声音有些迷恋,又有些茫然。
顾枳实一怔:“怎么了?”
“我饿了,教主请我吃馄饨。”他却又忽地笑了下,眸光灵动,指向街边一家热气腾腾的馄饨店。
顾枳实便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去。
吃完小馄饨,两人沿着石子路往回走。
月色落在脚下,周遭人来人往,却也没人注意到这举止亲密的两人。
温曙耿向来不是自陷囹圄之人,他不愿以心为困,既生迟疑,便坦然自若地问出口。
拉住顾枳实的衣角,步伐放慢,他道:“昨夜,我听见你呓语,唤了声师父。”
顾枳实的心骤然一紧,他顿时无措:“我……”
温曙耿一笑,仰头看他:“是那次,你说就算挫骨扬灰你也会认得出的那人吗?”
顾枳实无法骗他。他点了下头,心却一瞬间沉了下去,总觉得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危险而可怖,一步步走进他和眼前人之间,他的身体极速变冷。
“你想找到他吗?”温曙耿轻轻地问。
四面楚歌之中,顾枳实奇异地在自己冰冷的血液里找到了疯狂窜动的东西,那是对师父的执着,他沙哑着声音,笃定万分:“我一定要找到他。”
温曙耿的目光充满温情,似乎对他的坚定十分满意,可他说出的话却叫顾枳实如堕冰窖。
那张色泽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不紧不慢地道:“归阵,可追世间任何一个人。”
顾枳实如遭重击,他难以置信般看了温曙耿一眼。他死死地捏住自己的手指,他简直想把眼前这人揉进怀里,狠狠地揉进去,一点不让他脱离自己。
他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他竟这般想我?我哪会因为要找回师父,就舍得用那归阵伤他!
要不是怕自己弄痛了他,顾枳实此刻一定用力地搂紧他了。
“我不会的。”顾枳实嘴里苦得要命,“我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我会自己找回师父,你……”
他苍凉地背过身去,声音很轻又很无奈:“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哪里舍得?”
“顾轶,”温曙耿在背后唤他,声音像孩童般无辜天真,“你不会为了师父而不要我是么?”
他一句又一句地问他:“你在梦里也呼唤的师父,你生死覆灭也不忘的师父,也不能撼动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么?”
顾枳实心下一软,他忍不住转身回头,看向温曙耿那双水汽弥漫几乎显得委屈的眼睛。
他差点忘了。木雾寨里那时,温曙耿险些被献祭成功,他那么无助、害怕,被他抱在怀里时还不住的颤抖。
他次次都说那阵法是邪书,他冷傲地说他既然被选中转生之人,他便要阻止那些愚昧之人伤人伤己。
可他未尝不心寒。
那些人眼里没有他,他们只看到他身上的另一个魂魄,他们热烈而渴求的目光并不是投向温曙耿。
温曙耿目睹了那些人追寻的疯狂和无力。他只是害怕,顾轶,他喜欢的人,有一天也会为了更重要的师父而牺牲他。
可顾轶不会,顾轶给他一个终生承诺,像一记滚烫的热吻印在耳边:“你是你,师父是师父,你们对我同等重要。我会寻回师父,我要他为你我见证。”
他定定地看着他:“我会和你成亲。”
温曙耿蓦地眼眶发热。顾轶一句话,便足够了。他再也不会怀疑了。
他心底默念:我又哪里舍得叫你因寻不到师父而痛苦。我会帮你,我会设法弄清楚那归阵,我要替你找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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