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争论似乎已经吸引不少人注意。来赶花会的有不少女子,如今都行色匆匆的绕开,倒让这株绝色牡丹无人欣赏了。
那男子骂了一声:“晦气晦气!你快滚开,否则休怪我无礼!”
“除非你还我的花,否则我不会走的。”那农人的声音也很小,但十分坚定。
“滚你娘的!谁说这是你的花?”那男子大怒,上去就踹了一脚。“给我滚开,你听到没有!”
“你在做什么!”沈瑜看不下去了,拉着吴君翊站出来喝了一声。
那男子提防地看了二人一眼,八成是因他俩穿戴看着不一般,便用警惕的语气说道:“我劝二位郎君,少管闲事!”
吴君翊把沈瑜挡到自己身后,沈瑜却蹲身问那农人:“你说,这花,是你的?”
那农人被揣在胸口,躺倒地上半点没坐起来,闻言才抬起头,脸上全是泪。“这花,是我家大郎的心血!我一眼就能认出,绝无意外!”
“快把这两个人赶走!那老头留下!”那人终于发火了,一声令下,几个家奴都拔出佩刀。吴君翊冷笑着,同样拔出自己的佩刀。
沈瑜怕吴君翊受伤,也不想惊动藏在人群中的暗卫,轻轻一拢他的手肘,把那刀压下来,他和颜悦色地对那领头的男子说:“我二人本是来赏花的游人,只因你这里喧哗,才来凑个热闹。横竖,热闹不看,也就罢了,倒是这牡丹花着实好看,南都鲜有,可有个名头?”
谈起那花,那男子倒是放松了神情,用骄傲的语气说:“这花,名为季黄,别说南都了,您啊,就是走遍天下,都看不到这么好的牡丹花!”
“既名为季黄,想必主人家姓季?”沈瑜又问。
季家正是这赶花会的牵头人之一,南都的世代望族。季家这一代当家的郎君痴迷花卉,世间罕有。
去岁,同样显赫的魏家曾从砍樵人手中买到一株牡丹,花紫红色,状如王冠,重重叠叠,名为魏紫。
魏紫在花会上一举夺魁,令季郎君颇为眼红。他爱牡丹爱得痴迷,可魏家无论如何,不愿出手,他只得派人四下搜寻。
“可不就是被我们郎君这一片心意感动,才栽培出这样惊艳的牡丹!”那男子咧嘴一笑,露出黄黄的板牙。
“不!那明明是我儿种的!”那农人明明刚才还躺在地上喘不过气来,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提起嗓音,字字泣血,“我儿耗尽十年,培育此花,旁人出千金采买,他亦不愿。不料一朝身首异处,那花儿也不见了——却在你这里!”
他越说越激昂悲切,最后扯着胸口的麻衣,冲那男子哭嚎道:“天可怜见,县令老爷明明捉到目睹的人,却推说没有找到那花,只是流寇所伤,没有证据。花终是让我找到了,我定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那男子气急败坏,“老东西,还想不想活命了!”当即就要上前动刀。
“且慢!”沈瑜再次喝止他的动作。“他言辞凿凿,不知你有什么说法?”
“说法?要什么说法?老东西脑子糊涂了,难道我们郎君还会害人?”那男子冲农人啐了一口,“就算你儿子被我杀了又怎样?一条贱命,比得上这花?他也配培育这花?”
吴君翊朝沈瑜点点头,凑过来低语几句。原来就在两人刚开始目睹这场争论时,跟着吴君翊的暗卫便去周围探访情况,得到的结果与那农人说的一般无二。这农人家姓姚,独子在大户人家做花匠,平日极好园艺,曾费尽心血培育一株牡丹,他的好友都听说过,只是从未目睹。姚大郎不久后便被发现暴毙家中,他的媳妇、孙子回娘家,才躲过一劫。
县衙也收到过报案。这已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沈瑜微微点头,突然冲那男子上前一步,右手从吴君翊手里抽出佩刀,挥刀便冲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男子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花的内容纯属编造,特地声明一下。
第87章 第 87 章
血液飞溅,那男人的头颅滚落到地上时,眼里还闪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按律当斩。”沈瑜轻轻地说。
沈瑜还站着那儿一动不动,那农人似乎狂喜,扑上去看着那无头的尸身,“我儿大仇得报!大郎,你看见了吗?”
那些其他家仆如鸟兽四散,慌慌张张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眼看注定无法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吴君翊耸耸肩,走上前,从沈瑜手中抽回染血的佩刀,随意的拿手绢擦了擦,插回鞘中,接着拽着沈瑜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还好,神情不算十分痛苦,只有一些怔忪和迷茫。对于一个刚刚杀了第一个人的文官来说,这表情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
沈瑜的反应,并没有让吴君翊十分震惊。他一直知道,伯瑾心里是有棱角的,只是在大多数人面前,这棱角都被隐藏在平和温柔的表现下。就连吴君翊,都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
“我没事,习之。”沈瑜轻声说道。他还真不是在害怕。他见过的死人不少了,亲手杀人,前提是对方罪大恶极证据确凿,而且很有可能再度出手伤人,权宜之计,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即使生理反应难以克服,他的心还是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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