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君翊看罢,犹不敢轻信,立刻转过来从头重新看一遍,再读一遍,才觉得心中安定几分。但他仍不敢松气。“将奏报抄与兵部……还有其他朝臣,通晓各位。再抄一份北上送到张珏那儿,他知道怎么做的。将礼部、兵部大人招来。”
“现在,就看东边能支撑多久了。”吴君翊下了断语。若能支撑到援兵到来,以张珏能力,足以解围。可若是撑不住……吴君翊也不敢再细想。
东边战事不顺。
这两天接连送来的奏报,双方短短两天交手四五次,互有输赢,大齐伤亡更多一些。而且,同州是个不大的州,屯兵也不多,如今被围城,支撑不了太久。汝州则是平原,鲜卑骑兵在这一马平川,再无阻挡,所以,汝州绝无可能出兵支援同州。
吴君翊心急如焚,却使不上劲。西鲜卑已经撤兵,他还得与大人们商议如何与南凉谈判。分而击之,吴君翊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东西鲜卑并非一块铁板,既然分别建国
任吴君翊如何在文华殿团团转,同州已经岌岌可危,若是没有当日送去的火球,只怕沦陷的更早。张珏已经在第一时间带军北上,昼夜兼程,可是同州的陷落,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连邓先,在当日都在讨论放弃同州,固守汝州了。“请陛下早做决断!”
吴君翊明白他的意思,时不我待,战机更是稍纵即逝,现在给张珏下令,张珏还能直接进驻汝州城。可若张珏还没赶到,同州城破,张珏等人将正面遭遇以逸待劳的鲜卑军,恐怕输多赢少。
然而,那一城百姓,就活该被杀戮、抢劫,沦为鲜卑的奴隶么?吴君翊看着舆图上张珏等人行军的标志,愁眉不展。
那天他对着舆地图一直坐到深夜,他想着同州的一草一木,百姓士卒,想着汝州的一切,他想,如果此刻沈瑜坐在他面前,沈瑜会怎么做,怎么说?
——按你想的做吧,不管你怎么选,无愧于心,即可。
到三更时,他终于写好了命张珏力守汝州的手书。那一字字铿锵有力,却又重若千钧,是他写的最艰难的一幅字。但写好后,他便走出了犹豫不决,立刻叫人发出这道手书。
然而吴君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发出的手书却并没有派上用场,天亮不久后,同州的奏报再次送到:
“陛下!陛下!同州解围!”
“怎么会!?”吴君翊陷入诧异。按照张珏的奏报,他这会连汝州都还没赶到呢!
难道是……
“是张大……叛臣张继才!”李起险些错说成张大人,他心惊肉跳地觑着吴君翊的脸色,吴君翊却根本没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口误。
就在昨日傍晚,张继才挥兵向西,直捣代国王都!
也许是张继才蛰伏太久,连东鲜卑都忘了这个老冤家,南下时国都空虚,正给张继才送上门!
如今的代国也不再是当初草原上游荡,四处迁徙的东鲜卑了,此次东鲜卑的首领并未亲自率兵南下,他和他的妻儿都还留在王都!
听闻王都受袭,围城的鲜卑军队再受不住,立刻撤走大部分军队回去救援了。同州的压力大大减轻,成功熬到了这一天。
“张继才!”吴君翊震惊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对于这个人,吴君翊的感情一贯是很复杂的,少年时自然是把他当叛贼,嫉恶如仇、恨之入骨,可是张继才和鲜卑打了这么多年,从没退缩过,邓先等人对张继才的欣赏和某些赞许之词,也潜移默化影响了吴君翊的态度。
但即便如此,吴君翊也没想到张继才会出兵,完全没想到。
他们当然可以说张继才袭击代国是趁火打劫,可是如果他真的想坐收渔翁之利,就该等到两败俱伤时,这时候出兵,客观上,无疑,最大的受益者是大齐。
但,这些都只是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吴君翊立刻做出反应:“重新下令!叫张珏立刻入同州,把军粮带去解围,准备谈判!”
被围城多日,同州只怕接近断粮了。说来,这还要感谢沈瑜,否则,往年各州粮仓也没有那么充实。
吴君翊轻叹一声,立刻又招人前来商议和谈。东鲜卑之所以还留下部分军队,就是想趁火打劫。吴君翊明白,鲜卑人只是想捞点好处,譬如西鲜卑,明摆着是没有卖力大,否则不会被两州夹击就退兵,如果他们再挥师重来,同州绝对吃不消。
所以还是要议和,要进贡。
大臣们再次急匆匆进宫,本以为同州沦陷,听说是张继才出兵解围,才长舒一口气,可他们看到的,却是比同州被困时还要肃穆、冷峻的吴君翊。
“再给朕两年……”君臣之间所以难以言明的话,都被吴君翊浓缩成了这一句的意犹未尽。
两年,最多只要两年,大齐一定会将今日的憋屈如数奉还!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会到这位年轻帝王的怒火与抱负,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接着,就冷静地讨论起议和。
在宣大臣入宫时,吴君翊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数字跟他们稍作讨论,便分别致书两州,给出指示:增加进贡,东鲜卑少于西鲜卑。
吴君翊还记得南凉那位热爱儒学的王子殿下,特意给他修书一封,追忆从前京城会面时两邦友谊,谴责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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