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不少人吆喝着售卖珠花首饰,还有置办家具、衣服的,更有扯着红绸,喜气洋洋的男子,这些大多是为订婚所用。
近来由于选秀,市面上总是这样热热闹闹的。有想进宫搏一搏富贵的,也有害怕一时不差被宣入宫中,想匆匆忙忙定下亲事的。毕竟建宁帝春秋渐长,不是所有人都愿为了荣华富贵舍下适龄的如意郎君。
前几天还有家丁见到模样俊俏的郎君就要拉扯回去拜堂成亲。沈瑜从国子监出来,门口已经蹲满了各家佣人,在学中有仆役看护,一出门,各个风流学子就险些被人拉上车。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也是衣冠不整,战战兢兢。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隔壁班的学生还一连少了好几个,连至交好友都不知他们去了哪儿。
沈瑜的年纪尚小,却还有好几个富贵之家表示愿把他接回府上养着,做个倒插门的女婿。同行的郭逸气得鼻子都歪了,挥着手大喝道:“伯瑾是家中冢孙,岂能做赘婿!”
郭小郎君喊的大声,自己却不敢冒出头,只一叠声催着仆役驱车,把这群人甩在身后。
好在后来负责选秀的豫王站出来弹劾宦官扰乱民间婚嫁,又有各县县尉带人巡查,才止住这风气。也幸好今年不是大比之年,否则等到金榜贴出时,榜下捉婿,只怕场面更可怕。
选秀的事情,和沈家倒是没什么关系。沈家并没有适龄的女儿。然而看着这一幕,沈瑜还是不忍摇头。国难面前,京城的大人们却忙着操办选秀,只怕叫北方边关的将领看了心寒。
沈瑜松开帘子,默背一会书。
他的本经选了《尚书》,与二叔沈荣一样。所以他不时回去沈荣屋里坐坐。沈荣是考过童子试的,于那答小题颇有经验,沈瑜也会与沈荣分享讲官们的见解。叔侄二人对答如流,其乐融融。
沈荣打算八月下场再考一次秋闱。他前头已经失败了两次,有些心灰意懒,可是受玥娘的鼓舞,又打定决心再试一次,所以每日顾不上出去找营生,只把自己关在小间里苦练文章。
沈瑜知他决心,偶尔还会拿他的文章与自己的混在一处请助教批改。
沈瑜已经见过国子监的所有助教,按照他们的指点,把藏书楼的书一本一本抱回家,背诵抄写。刘助教本经是《礼记》,听说他选了《尚书》,还颇为怅憾,把他介绍给当日曾开玩笑的孙助教。
孙助教治《尚书》,收了这个徒弟时,还与刘助教嬉笑,“我的典史学得不好,怕耽误了你的徒弟。”
刘助教却嗤之以鼻,表情格外认真地说:“他就算选了《书》也是要跟着我读史的,倒是你,若是将这么好的学生文章教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孙助教这才冲着沈瑜嘻嘻哈哈说:“不过刘兄有句话没说错,你是个好苗子,我铨选后入部,恐怕就没时间教导你,若你乡试高中,便可将你介绍给我的座师。”
刘助教的表情一凝,突然转向沈瑜催道,“还不快谢谢师兄?”
沈瑜迷惑不解,只听从刘助教的劝告,行李致谢。孙助教摆摆手,依旧笑眯眯地叫他起来。
之后趁孙助教去讲学时不在,沈瑜抓紧问道:“孙先生师从哪位大人?”
“你竟不知?”值房其他的助教也听到他们闲话,一个个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刘助教扭头看了他一眼,似有惊诧之意,片刻后,才恢复平淡,轻描淡写说道:“你不知道么?孙兄他是宣庆十四年传胪。他的座师,就是如今的太子太师,周旷周老先生。”
天上掉馅饼砸到脑袋是什么感觉,沈瑜就是这种感觉了。
晚饭之后,沈瑜便散步走到宋家去跑马射箭。宋鸿从前说要教他学骑马,不过是戏言。沈瑜却听进心里。当真请宋鸿教自己。宋子涛把儿子臭骂了一顿,将府上的武师介绍给沈瑜。
沈穆还背着宋子涛埋怨他不该学这些粗人的东西,沈瑜自己却感受到臀力的提升,写起字来运转自如,就三言两语应付了祖父,依旧一天天往宋家跑。
沈瑜从小就自有主张,觉得有必要的事,千难万险也要去做。
大齐不产良马,市面买卖的马匹都是从西域交易来的矮马,倒是容易驾驭。
“又下雨了。”宋鸿嘀咕道。
沈瑜裹挟雨水和凉意进入厅堂,抱歉地冲他笑笑。他们都是北方人,对南方的湿气与接连不断的雨水还不太适应。
“地还湿着,今儿还跑马么?”宋鸿问出口时,就猜到了对方的回答。
“跑。”沈瑜点头,笑意恬淡,似乎不需思考。
“坤宁宫皇后娘娘想见您呢。”李起小心地传话。
吴君翊点点头,“我也该去看望母后了。”
他从回宫以后,除了受封、宫宴几回远远见过德妃外,还没有私下会面。这不,再见面,就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文华殿修好之后,吴君翊就挪了地方。文华殿临近外朝,臣子来往也更加方便,殿后就是文渊阁,这才是正经读书所在。慈善堂则设在文华殿侧殿。太子与楚王每日上学也方便许多,不必再走一段路。
坤宁宫在后宫,文华殿接近前朝,相隔有一段距离。隔得再远,一般人在宫中也不能坐轿的。吴君翊却无妨,坐着软舆,不一会到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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