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低,姜书恰巧听见了。姜书羞愧难当地别过头,得亏林暗看得出来,他自己都没发现变化。
“没人说话?”徐来鸿冷声问道,众人眼神齐刷刷地聚集到林暗身上,林暗旁若无人地将纸垫在桌上,取过另一张纸开始临摹起来。林暗时常这么做,姜书早已见怪不怪。
没得到回答,徐夫子冷笑起来,“不想知道为何阔府要老夫回去一趟?”
“南疆抓住了一批大都人,年纪与你们相仿,其中数十位少年能文善武被送到了阔府。”
一语落,室中一片哗然。
如今南疆由姜雁行做主,而大都人与大燕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姜雁行竟然擅自将大都人送进大燕最高的学府里!这岂不是要大燕养虎为患?
杨系归兢惧地看向姜书,姜书被他看得不明所以。
“阔府虽在大燕建设,却并不隶属于大燕,这批大都人是战争的牺牲品,是无辜的百姓,阔府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同样的,他们拥有进入阔府的资格。”徐来鸿道。
“那与夫子有何干系?”安行川听得不明不白。
“他们进入阔府,假以时日必将有所成就,但是阔府不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与大燕为敌,所以让老夫回京与皇上一同商榷。”
林暗听出了苗头,“结果呢?”
“太书院梅、竹两室弟子六年后可自主进入阔府修习。”徐来鸿又叹息一声,“你们这样去了阔府难道不是给老夫丢人吗?”
话音一落,室内如炸开了锅一般。
懵懂的姜书不明觉厉,安行川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能去阔府?!”
“老夫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你们身上,你们可别让老夫失望!”徐来鸿痛心疾首地说。
如今众人哪里还听得进去徐来鸿的话,阔府可是培养出无数英雄豪杰的地方!平阳帝、远安侯、姜雁行包括安继鸿都出身于阔府,而他们也即将进入这个地方,如何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
安行川被他爹念叨得耳朵都起茧了,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他抱着姜书的胳膊乐得半晌都不松开。
林暗鄙夷地说:“阔府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能进去就成,省得我爹老念叨我没用。”安行川喜滋滋地说。
正在众人兴高采烈时,徐来鸿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在离开太书院之前,你们在竹室的去留全凭老夫一人做主。要是离开了竹室,想去阔府可没这么容易。”
“啊?!夫子,我生是竹室的人死是竹室的鬼!”安行川哭丧着脸道。
徐来鸿冷哼了一声,“此事不可声张。”
姜书喃喃道:“那你还告诉我们?”
他的位置离徐来鸿很近,这句话被徐来鸿听去,立即狠狠瞪了姜书一眼。
姜书有些惆怅,林暗要进入阔府是轻而易举的事,平阳帝恐怕正是看在林暗的份上才会让竹室其他人进入阔府修习,而自己呢?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留在竹室,可是,他……想去阔府。想和林暗一起,不想再错过什么。
姜书叹息一声,一旁若有所思的杨系归唤了他一声。杨系归在竹室几乎从不同他说话,姜书好奇地问:“有事吗?”
杨系归面容白净,两颗眼珠尤其地黑,像纸上染了两滴浓墨,看上去惹眼又无辜。
“你知道是谁将大都人送进阔府吗?”他提防地看了眼林暗,刻意俯在姜书耳畔问道。
姜书摇头,“不知。”
闻言,杨系归不觉得奇怪,神情却复杂了不少。
“你爹,姜雁行。”
“我爹?”姜书怔愣下来,上辈子他不曾听说过此事。很快姜书又释然,上辈子他连洛阳城有多大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他爹做了什么?
只是,姜雁行这么做是因为那些孩子是战争的牺牲品,他在怜悯他们,那自己呢?那么残忍的一番话,他为何会面不改色地说给自己听?他对自己就不会有恻隐之心吗?
姜书面色冷了下来,杨系归顿了瞬息,说道:“我听说你爹很久没回来了,你如果去了阔府或许就有机会见到他。”
“我不想见到他。”姜书摇头道。
没想到姜书会这么说,杨系归皱了皱眉头,说道:“他是你爹,你为何不想见他?”
姜书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伸出了一双魔爪,揪着姜书的后襟将他拉回原地。
“有何事需要避着我和侯爷?”安行川挤到两人中间来,警惕地瞪视着杨系归。
姜书被勒得难受,用手肘撞了撞林暗的腰腹,喊道:“放开。”
林暗好整以暇地说:“自己不会挣?欲擒故纵吗?”
“……”真想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众人再高兴那也是六年之后的事,更何况,在此之前能不能继续留在竹室都还不是定数。
徐来鸿在事后告诫过众人不可声张,但其实这一事在洛阳城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不久后,竹室新坐进了一位小王爷。
这位小王爷与安行川不同,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安行川在他面前不敢蹦跶,只好循规蹈矩地做自己的事。
姜书不解,“你与他有何纠葛?这位小王爷看上去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啊。”
安行川眼含热泪地说:“阿书,你可别被他骗了!我爹都在他手里吃过亏,他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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