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档口,身着罗裙的宁贵妃施施然而来。那是一个谈不上多美的女人,却有一种叫人移不开眼的冲动,陆潇一瞬间明白了允康帝为何如此偏爱她。
外臣与宫妃之间向来隔着天堑,陆潇来不及躲闪,便低垂着眉目行礼:“见过娘娘。”
他与宁贵妃隔着屏风见过一面,宁贵妃极其敏感,仅凭声音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允康帝发话道:“你先回去罢,过几日再来宫中同朕叙话。”
陆潇道是,侧身时无意对上了宁贵妃的视线,孰料宁贵妃的目光中好似淬了钉子,横生诧异地盯着他。
几息后,陆潇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我脸色难道很难看?
第57章
世上的巧合真是永远不嫌多。
陆潇站在指挥营前时,持戟立于左侧之人正是与他有过冲突的高壮兵卒。此人脸色一变,满面横肉堆积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对着陆潇道:“陆侍中因何事造访?”
陆潇勾了勾嘴唇:“我找你们副指挥使。”
他不清楚陆雪痕在此处是否用了别的假名,唤一句副指挥使总归不会出错。
此人一拍脑袋:“副指挥使恐怕正在练兵,陆大人不如先去营帐中坐一坐?”
“不必了,”陆潇道,“你替我传个口信就行了,若是副指挥使何时有空,烦请到长安巷末一聚。”
他原就不打算在这人多口杂之地与陆雪痕摊牌,如此只会横生是非。
汉子唯唯诺诺地应了,完全看不出先前跋扈的模样。
西郊大营距城中尚有一段距离,车夫紧赶慢赶驾车回了城,夜幕已染上了几分墨色。陆潇轻轻松松将人打发回去,独自留在了阔别半年的院子里。
黑灯瞎火,这么长时间没人住的地方,陆潇猫着腰翻翻找找半天才扒拉出一根红烛,擦了擦火石,房中亮起了微弱的火光。
陆潇托着腮发愣,回想起彼时刚得知陆雪痕离开时的自己。
激愤、悲伤、委屈,归结到底还是太过冲动。听见旁人描述了个外形差不多的,就生拉硬拽地往陆雪痕身上套,虽说也叫他误打误撞地说中了。
至于之后种种,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细究,一方面怕想多了脑袋疼,另一方面则是想亲耳听陆雪痕说。
他对陆雪痕实在是知之甚少。
就好比现在,陆雪痕是如何不发出声响就踏进了房中的,他也并不知道。
陆潇动了动半僵的身子,轻声道:“你来了。”
“嗯。”陆雪痕的答复毫无起伏,出奇得冷静。
此时此刻温馨地像是从前任何一个平静的夜晚,陆潇不在自己房里安安稳稳地睡觉,偷摸跑到陆雪痕房里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而陆雪痕就坐在一旁看书。
可惜他二人都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越是关键时刻,陆潇说出口的话越是毫无章法,好若此刻他就问了一个极为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现在住在哪里?”
陆潇此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他觑着陆雪痕不动声色地将身后负着的一把弯刀卸了下来,心说原来他不是用鞭子,而是个用刀的。
陆雪痕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问些别的。”
他这一说无异于亲口坐实了欺骗陆潇的事实,扭曲的怒意登时从陆潇心中升起,以一种未曾察觉的讥诮语气发泄了出来。
“我问你什么,难道你就会同我说实话吗?”
“会的,”陆雪痕点了点头,极尽温柔地注视着他,“你若是不问,就让我想一想,该从哪里说起。”
温柔的假象恍住了陆潇的眼睛,陆雪痕骤然欺身向前,一手按上他胸膛的穴位,露出了个堪称愉悦的笑容:“潇儿乖,你想知道什么,让哥慢慢告诉你。”
陆潇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陆雪痕将自己打横抱起,宛如哄小童般叠坐在他的双膝之上。幼时撒娇常常做的事情,如今看来只会觉得羞愤难当。
陆雪痕对他挣扎的神情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潇儿,你连名字里都有我,又怎么会怪我呢?谢安那个老匹夫真是蠢到家了,苏文苏文,两字调换位置,便会水落石出,还是他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叫温肃的人,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名为林平生之人的故事。
林平生是一个游医,俗称江湖郎中。
他十来岁就行走于江湖中,看谁顺眼就给谁治病,看谁不顺眼就叫那人接下来几日过得都不痛快。有一回在路上遇着了中了毒箭的男人,林平生见他长了一张好人脸,大发慈悲就给人救下来了。
救完之后才晓得原来此人大有来头,是朝中大名鼎鼎的敬王爷。
林平生当时就准备脚底抹油,可此人难缠得要命,取断箭开几帖药的事被他说成了救命之恩,林平生没办法,只得答应说暂留一段时间。
名山大川,五湖四海,这天下还有许多他没有去过的地方,怎能停留在这样一个偏僻之地。
老天爷就爱和人开玩笑,林平生日日都想着溜之大吉,却被一个扮着男装的小丫头绊住了脚。姓薛的小丫头比那个愣头青敬王还要难缠百倍,久而久之,他不仅被绊住了脚,还动了心。
小丫头的哥哥是军中的一个副将,薛姑娘自称不愿嫁与糟老头子做第十三房妾室,与家中断绝了关系。哥哥也不是嫡亲的哥哥,同父异母,感情倒还算得上不错。天地为媒,兄长作证,薛姑娘成了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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