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影子覆盖住他的背,这回又是什么人?尼尔无暇顾及,他都快死在这里了。
“哈哈傻了吧,才能喝这么……点!”听声音肯定是特兰德没跑。话音刚落,特兰德就一头栽在墙上,吐得昏天黑地。
酒馆的门再一次开了,女术士抱着胳膊看着两个在路边呼呼大睡的男人,真想把他们扔在这儿冻到感冒,石楠叹了口气,在给两人喂了醒酒的药之后,硬是把他们拖回屋里。
风向由西转南,冬季的预感瑟瑟临到桦树枝头,紧闭的睡眼有如同时抵御凛冬的海墙与陆墙。人类在睡眠时才最接近植物,一万个睡觉的人就和一棵橡树差不多,夜晚和空气会沿着静止的姿势流动,整个城市呼吸着,对体内的癌变毫无知觉。
有人自噩梦中惊醒,等他将名字和身份像衣物般重新穿戴好,又恨不得立刻回到噩梦之中,因为他眼之所见的可怖,远甚于此。
穆克在地牢冰凉的地上醒过来,浑身每一处都在疼,尤其是后背。刚刚魔旗大人鞭打了他……都怪他自己要去抢那颗白虎头。
穆克原来就是收尸人,为皇太子殿下制作首级标本。有时是野兽的头,有时是长相诡谲的魔物,这些都无所谓,他早就习惯形态各异的材料了,失去温度的肉体和石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穆克不喜欢做人头标本,说起来谁又会喜欢?每次打开装饰着金蛇环的梓木匣,他都得做好心理准备:金发柔软的小女孩,头骨形状特殊的侏儒,或者是曾经位高权重的某位老爷……皇太子殿下就是喜欢这些有故事的人。
好在他收了个女徒弟,能把恶心的材料都丢给徒弟去做。少女曾跟学院的术士学过几年,后来因为家里穷又得供养年幼的弟妹,就改行做了收尸人。这行虽然脏,但只要能和这类癖好特殊的爵爷攀上关系,自然就不愁佣金。
男人呻吟着爬起,背已没知觉。一想到该死的小丫头竟然害自己被魔旗老爷鞭笞,穆克就怒火中烧,等回去他非得报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婊子,以为张开腿被贵族老爷玩一玩就能一飞冲天当伯爵夫人?
只是……血腥味太浓了,穆克摸到一滩黏腻的液体……仅剩的一根蜡烛瑟瑟发抖,火光与昏暗的渐变线如蛛网般缠绕着牢室,地板上的液体呈深棕色或是黑色,穆克藉着烛光抬起手——
血。
“啊啊啊啊啊!我流了这么多血!我要死了!”男人尖叫着后退,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拼命摸索,慌张中抓住了一根凉冰冰的东西……收尸人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死人的腿。
他抢过烛台高高举起——
一具无头尸躺倒在血泊中,仍挂着碎肉片片的颈椎森然暴露在空气中,绝对是被野兽啃食所致,穆克太了解尸体了。然而最让他害怕的不是肉块,而是这尸体穿着西比尔贵族的蓝底刺金礼服,手里仍握着剑……
魔旗大人!!!
“怎么……怎么会……!”收尸人退到角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虎脑袋是活的,把他给吃了。”
收尸人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定睛一看才发现说话人就在桌子对面。
赤裸的少女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嘴边和头发上全是血。她平静地望着魔旗的尸体,眼中没有一点光彩,少女喃喃道:“老虎脑袋是活的,把他给吃了。”
穆克撕心竭力地哭嚎着,挥舞手中的蜡烛想驱散近乎要将他吞噬殆尽的晦暗。房间里只有他、发疯的少女与血肉模糊的魔旗,白虎头和蛮族首级都不见踪影。
“老虎脑袋是活的,把他给吃了。”
第8章 纯白的花束
“尼尔醒醒,尼尔。”
满身酒气的年轻人趴在桌上睡着了,长毛猫把下巴搁在他胳膊上。
看着一地的空酒杯和睡得横七竖八的骑士们,伊戈揉揉太阳穴,所以他讨厌人群,昨晚这些家伙肯定吵得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鸡仔。
伊戈坐下来,继续轻声呼唤徒弟:“快醒醒,你得回家了。”尼尔继续呼呼大睡,看样子是累坏了。
就在伊戈打算说出坏消息时,有人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从指根摩挲到掌心……原来是躺在长凳上的特兰德醒了,男人懒洋洋地笑,望着伊戈发呆。晨光还很凉,两人的呼吸也慢,翠色与浅灰色的眼睛彼此注视,这久违的温柔不会令人陌生,毕竟他们曾一同分享过泉水、双手、争执、永别前的话语,以及童年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午后。
绿洲之星。如果眼瞳中存在着季节,那么伊戈就深谙这双翠眼中所葆有的一切。特兰德低哼一声,似乎孩子气的手指勾手指让他心满意足。伊戈试着回想,两年前当他从安睡中醒来,特兰德也是这样瞧着他吗?
“嗨……”特兰德迟缓一笑,随手撩拨他的发梢。
是这样的,这人刚醒时总是这个样子。伊戈闭眼深呼吸,握住正抚摸自己脸庞的那只手:“早啊,脏兮兮的小狮子。”
好久不见。旅人们唇舌干渴,井水近在眼前。
只是还不是时候,两人都知道这份思念必须保密,毕竟伊戈是罪人之子,特兰德是皇家第七骑士团团长。有的骑士已经醒了,老板娘正在准备早饭,伊戈若无其事地转身说:“听着尼尔,你老师在收拾行李,他今早就要离开帝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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