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他走在街道上,雨水竟然变得沉了,这是真的。他一边走,一边哭。
有人把他扶起来,再次扶起来,可是没有用,最终没有人再出手。他捂着脸,久久地跪倒在泥泞的街头。
「是你害的,都怪你。倒是你这种人苟活着。」
黑影胜利了。
没有脸的男人走来,为所欲为。
因为学者的精神已彻底崩溃。或者说,佩列阿斯放弃了自己。黑暗是图书馆,陈列着无限的石像,展示着那些令他痛苦的时刻。
“甚好,带我去吧。”没有脸的法师笑道。
真言咒强迫他顺从,佩列阿斯没说什么,将入侵者引往意识深处。精神的防卫被打破,重门赫然开启,主人的权限已被夺取——黑法师抬手,图书馆震颤不已,无数的书页飞散,如惊惶的鸟群盘旋于深渊边缘。石像巍然,记忆与知识的碎片被肆意翻动。
佩列阿斯难以忍受。
每当他试图抗拒,强力的真言咒就贯穿他。恶心感、灼烧般的痛楚、负罪感。肉体与精神好像被生生钉在刑具上。他不愿哀求,可是这实在太疼了。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钢针,一点点地扎入他的脊椎,一直深入到后脑。
他任人索取,毫无尊严。
“是这里吗?”黑法师温柔地说,伸出左手,“你做得很好。”
记忆的门被打开了,他不认识这里。雪白的光刺痛双眼,俄而,他认出那扇巨大的玻璃窗。
风雪交加,书房里却暖暖的,公爵坐在壁炉边阅读一本书。
「你来了,佩列阿斯。」
卡洛亚洛高兴地望向他,石榴色的双眼在圆圆的眼镜下笑盈盈的,闪烁着友善之光。
「你快来这里坐,亲爱的。」公爵拉开一把椅子,迫不及待地拥抱他,亲吻他的两颊。「这部分的《九章集》我看了,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有问题想向你讨教!」
他有点难为情,在公爵对面坐下。两人中间有一张小桌,搁置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
他拿起龙的棋子,「我来陪你下吧?」
「不行了,是死局了。不过只要回到五分钟前就好。」卡洛亚洛孩子气地把被吃掉的棋子放回原位,笑道:「这盘棋永远下不完的,因为时间不是线性的,过去并不是未来的过去。它们是卡牌,我抽出来,不喜欢就放回去抽一张新的。」
他苦恼地说:「你这是耍赖。」
卡洛亚洛把龙的棋子从朋友手中拿走,用伊巴涅语说:「还是让我们来聊聊您研究的进展吧,老师。」
公爵摊开那本书,是佩列阿斯的手稿《九章集》。
「你在这里说:伊巴涅学者认为,能量流动的原理是由高处流向低处,由满溢流向缺处。正如河的流动,这个过程单向自动进行,不可逆。法术的能量来自于本源的‘书’,术士们的‘名册’连接着本源与世界。因而当术士呼唤法术时,实际上是以名册为媒介,打开了‘书’的一小部分。书的能量流动到世界,并在法术结构中被赋予了特定的形态。」
「是的,这是基本原理。」
公爵推了推眼镜说:「而你接着写道:假如作为本源的‘书’是最纯粹的能量源,而当流经术士们的各不相同的‘名册’时,纯粹的能量就会被污染,这也就导致了术士们的法术因性质不同而难以叠加。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术士做不到的事,魔物却可以?」
他说:「根据多尔巴学士的研究,魔物可以高效地吸收别的魔物的能量,它们的本能就是趋向更强大的能量体。他的论述很精辟,实验也很有说服力。所以我在想……既然魔物所持有的能量可以彼此兼容,是不是意味着它们所共享的是一套系统?或者说,它们都从同一个来源,获得了均质的能量?」
公爵点头:「这就是我想问你的,魔物到底是从哪里获得了力量呢?」
「我还不知道,目前只是一种猜想,从结果去推论……魔物就像无数个杯子,杯子里装着同样肮脏的水。既然水是能量,来自作为本源的‘书’。那么也就是说……水是从某个肮脏的地方流出来的,被污染了,然后被大大小小的容器所接纳。」他发现公爵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就故意说得通俗一些。
卡洛亚洛没有说话,可能是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虚妄。
他有点尴尬,赶忙解释:「这只是一个不成熟假设,站不住脚的。我没有条件抓魔物来做实验。你瞧……尼尔才8岁,而就我的名册的情况来看,我大概还能再活5年,没有时间完成研究了。」
「不会的!」公爵忽然站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等我死了,请你照顾尼尔。」
「佩列阿斯,瞧瞧你都干了什么……自从海因去世,你就疯狂地消耗‘名册’……你本来是可以活更长时间的,为什么要这样做……老天,为什么我没能早点认识你,阻止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笑笑:「时间足够了,等那孩子长大,我就可以轻松了。」
「你完全是在自杀,这不公平……」
公爵坐下,捂住脸。
学者深呼吸,继续方才的讨论:「而且你想,为什么魔物没有智性,甚至连普通的野兽都不如呢?我的老师认为,那是因为被污染的能量过于巨大,支配了动物,使得它们丧失天性,成为了只渴求更多力量的行尸走肉。魔物的本能就是去吃掉比自己更强的魔物,获得力量,然后再去吃更强者。它们的行为是如此一致,几乎没有不同物种间原本应有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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