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孩也不确切,年纪大约比他小上几岁,样子活泼机灵,穿着一身淡蓝色锦衣,缀着几条环佩,随着他走路蹦蹦跳跳的步子,叮叮当当响。
那少年来到厅里,见到余珦,先是愣了愣,随即就恍然大悟似的,兴冲冲来到余珦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喜滋滋对他道:
“你就是我大哥?”
余珦听懵了。
面前的少年显然是个热情的人来熟,见到陌生人也不怯场,反而直截了当地问他。
见余珦呆愣着不回应,少年也不恼,直接坐到了余珦身旁的位置,用圆咕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余珦被他看得连连后退,整个身子都要落出椅子外头去了。
少年大约是看余珦被吓傻似的样子很好玩,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嘻嘻地端坐好,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呼噜噜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碗。
余珦看得吃惊不小,又听那下人称呼少年为“小少爷”,想来他就是余家的人,方才又听少年唤“大哥”,他猜测,少年莫非当真是他的弟弟?
可是一路上,贺剑轻并没有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弟弟,小时候的事儿,贺剑轻大都跟他说了。
他记得,他的娘在他失踪一年后就因太想他而心中郁结过重病逝了,他爹也没有再续弦,京城里也无叔伯堂兄弟,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去。
怎么忽然蹦出一个小孩儿来?莫非他爹还乡去之后生下的?看年岁,也不像啊。
余珦胡思乱想了很多,整个人都正襟危坐,又稍稍离少年远一些,他仍不善于见旁人,心里更焦急。
贺剑轻怎的还不来?
好在,少年不再对他感兴趣,自顾自坐着玩着手里的玉佩,就是不时偷拿眼角瞧他,余珦没有发现。
就像过了一天那样漫长,贺剑轻终于和余重启回到了厅堂。
余珦一见他,立刻站了起来,想朝他冲过去,才迈开两步,又想起这里是余家,贺剑轻身旁的是他亲爹,就不动了,只眼巴巴地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剑轻瞧。
贺剑轻自然是一进厅里就看到了余珦如坐针毡的样子,随后看他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中带着求救般的如释重负,可怜兮兮的,心房顿觉如雁翅轻点水面,泛起幽幽波纹,视线不由放软了些。
而余重启则是百感之情郁结在胸,一时半会儿竟然没瞧见厅堂里多了个人。
他在书房里听闻了贺剑轻找到余珦的全部经过,详细了解到了失散十年的儿子为何对他生疏又不亲近,心里头难过得锥心得疼。
可是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化解的,只盼着时日久了,多多相处,血缘亲情总不会散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正心神分散地想着,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喊:
“爹!”
余重启一顿,抬头见厅堂中的少年,顿时一拍手,心头的乌云总算散去了些,忙将迎上来的少年拉过来,对贺剑轻介绍道:
“快,念儿,来见过小侯爷。”
“见过小侯爷!”少年余念眼神灿灿,笑眯眯地朝贺剑轻见了礼。
贺剑轻点头:“这位是?”他边走边问,没几步来到余珦身前。
余珦立刻站到了他身侧后,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看余念和余重启。
余重启这才介绍道:“这是小儿余念,今年十三岁,顽皮得很——来,这就是你大哥余珦,珦儿,这是你弟弟。”
余念对于先前余珦对自己的无视也不恼,乐呵呵地喊了声“大哥”,随后看到余珦缩了缩脖子,眨巴着眼睛,似乎轻轻点了点头。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地望向余重启。
余重启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对贺剑轻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余念乃是他在老家时,同宗的亲戚家看他既不续娶,膝下又无子嗣承欢,便将一房只有寡母孤儿的余念过继给他,那寡母也已经改嫁,余念便正式地归在了余重启名下。
那时余念已经八岁了,所有的事他都知晓,并且适应,因此余重启也不怕在他面前提起。
余珦则是心里起了点波澜。
事实上他十分苦恼。
要去亲近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亲爹,将要费尽他足够的心神,如今又多了一个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既然已经归在他爹名下,那自然就是他的亲弟弟,怎么办才好。
更让他感到万分不安的是,贺剑轻将他带到余家之后,马上就走了。
尽管是奉旨回京养伤,那也得先去兵部报到,先到余家已经是不太合规矩的事。去兵部总也不能带他在身边,更何况,他已经在“自己家”了。
随后,当贺剑轻向余重启告辞,跨出余家门的时候,回头就瞧见余珦巴着门框,愁眉苦脸的模样,那神情活脱脱要被抛弃似的,眼神润润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哇哇哭出来。
贺剑轻心头浮现一分不忍,三分暖意,他朝余珦招招手,余珦就飞快地奔到了他眼前。
贺剑轻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余珦充满期待的眼神,道:“你先待在家里,我晚上再来找你,好吗?”
要到晚上?
余珦看看天色,还有好几个时辰!
贺剑轻好笑地勾了下他扁下的嘴角,转身上了马车,带着何成走了。
余珦跟了几步,又急忙停下了,他下意识一回头,在他身后,余重启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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