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是贺剑轻,仿佛知道这里他才是头儿。
“饶、饶命……”少年人说的是冯国话,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怯意和懵懂。
这个边陲小城在越国与冯国边界,人员杂居,贺剑轻来到此地几个月,大致能听懂一些冯国话。
身后士兵们自然也是如此,他们这下坐实了少年人的身份,便来征求贺剑轻的意见。
“大人,此人怕是冯国奸细,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人问道。
贺剑轻压下心里的怪异,说道:“带去交给关忠义。”
“是!……起来。”得了令的士兵与另一人一同将少年人抓起来,押着他回营。
铁链呛呛啷啷之声渐渐远去,与少年人眼里的无措与害怕一同消失在贺剑轻眼里。
等到日暮时分,贺剑轻处理完战场上的一应事宜,回去简单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薄衫,见到何成端来晚膳,这才想起此事。
何成年纪与少年人差不多大,身形同样只到他肩膀位置,就是比少年黑了好几分。
“你先吃,我去找关忠义。”说完,就走了出去。
何成急急忙忙跟上去:“少爷,好歹吃了饭再去,这天都要黑了。”
“唔,你先吃,我去去就回。”贺剑轻挥挥手,将何成的关切留在身后。
他过去时,关忠义正端着半个西瓜在一棵大树下乘凉。
关忠义是他在京中的好友,年纪比他大上四五岁,长得肩宽腰圆,一张胖脸看着乐呵,平日里精明的小眼睛此时正恣意地半眯着。
见到贺剑轻出现,关忠义拍了拍身侧,那里还有半个西瓜。
“来坐,这天太热了,我快要被烤熟了。”
贺剑轻没有坐,他直奔主题问道:“那个人呢?”
关忠义“噗”一声将一颗西瓜籽吐出老远,一时没想起来:“谁?”
“冯国人,戴着铁链。”贺剑轻耐心地道。
关忠义立刻就想起来了,他“噢”了一声,随后道:“他呀,关着呢,什么都问不出来,这里好像有问题。”他腾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贺剑轻闻言,转身就走:“我去看看。”
关忠义一听,立刻扔了西瓜追了上去,边走边问道:“听说是从人堆里发现的?你怎么找到的?看着像个普通人,你……”
他一路说了一堆,全被贺剑轻屏在耳旁,等到了关押着战俘囚犯的地方,贺剑轻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他跟其他冯国俘虏关在一个地方,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整个人缩成一团,背靠墙,眼神定定地望着外头。
一眼瞧见贺剑轻时,少年眼睛里犹如暗夜里点燃了火把,立刻燃起了神采。
他扶着栏杆站起,眼神随着贺剑轻而动,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可看到后头的关忠义时,整个人猛地瑟缩了,眼里的火被浇灭。
“你是什么人?”贺剑轻站定在少年面前,无视一旁冯国俘虏嘴里那些骂骂咧咧诅咒他祖宗八代的恶毒话语。
他的冯国话还不是很熟练,说得有点怪异,又引来那群人的嘲讽。
关忠义抬起腿狠狠踹了其中一人:“都给我闭嘴!”
少年人则似乎从中得到了勇气,他凑近了,眼神真挚地望向贺剑轻,却又十分惶恐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忘记了……”
“那你记得什么?”贺剑轻低声问。
少年人努力想了想,失望地垂下脑袋:“没有了……”
贺剑轻扭头看向关忠义,后者一摊手,表示“我告诉过你”。
“什么都问不出来,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手段?”关忠义明白贺剑轻为何对这个冯国的少年感兴趣,“的确是古怪,你说他这弱不伶仃的样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毫发无伤?!”
贺剑轻没有答案,要想知道,只能由少年自己招认。
可是既然关忠义都问不出来,那显然少年人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并非是一种手段。
“我来问,你把他放出来。”
关忠义一愣,随即挥手让看守的士兵开门,将少年人拎了出来。
少年嘴里轻轻叫着“啊、疼……”,像只小鸡仔似的被带到贺剑轻面前,缩手缩脚地站着,整个人显得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恍然身在不知何处。
贺剑轻发现初见少年时的怪异感觉再度浮现在心头,尤其当少年抬眼一瞥过来的时候,尤其明显地感受到心里被拨动了什么似的。
“你——”贺剑轻正想问,眼神扫过少年人的衣裳,发现兴许是刚才的拉扯,他的衣领散开了,露出了一小片肌肤,还有一截红绳。
“啊!”少年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抓住贺剑轻的小臂,双目之中满是惊恐。
贺剑轻却顾不得了,他一把将红绳从少年脖子上扯出来,只见一个小小的镂空金球出现在他掌心。
关忠义正想问一句,瞧见贺剑轻的神色,立刻顿住了。
只见贺剑轻抓着小球的右手微微发抖,左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一勾,也勾出一截红绳来,用力一扯,两手并在一起,一左一右,两颗一模一样的金球让三人一同震住了。
关忠义左看看右看看,诧异极了:“这……”
贺剑轻目光定定望向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余珦,你叫,余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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