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贺剑轻将少年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贺剑轻的侍从何成看到自家少爷领着一位冯国少年回来,并吩咐他守在外头时,还感到十分奇怪。
直到跟在后头的关忠义匆匆跟上来,他才了解一切。
“这余珦是谁啊?”关忠义自认了解贺剑轻,从初见起,他就知道这位晖远侯家的小侯爷有心事,藏得很深的心事。
晖远侯是怎样威名赫赫的世家,一门忠烈,三代忠臣如今只剩下贺剑轻一根独苗,他的父兄皆战死沙场,本该好端端地锦衣玉食在京城侯府里待着,悠享一生荣华与太平,他却选择驻守边疆,随时会命丧他乡。
京城的人都说晖远侯果然将门虎子,哪怕留下的唯一独子也选择为国效忠。但是私底下,大家都传说另有原因。
关忠义没有去打听,如今看来,这就是原因。
“这是……”何成扭头望向里头,幽幽叹了口气,又是欣慰又是苦闷地道,“是少爷丢了许多许多年的人。”
是的,贺剑轻望着面前懵懂的少年,这是被他弄丢的余珦。
他拉着余珦的手,低着头仔细看着。
余珦轻轻挣动,没能抽出自己的手,再度用力,可是他发现贺剑轻的力气比他大了很多,便不再动了,眼巴巴地看着贺剑轻。
他莫名其妙被关起来,又跌跌撞撞被带到此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谨慎地听随着贺剑轻的意思默默不动。
贺剑轻此时此刻心里翻滚着无数的念头,想哭,想笑,想立刻回到京城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想跑出去感谢苍天。
他每时每刻不在想象有朝一日找到余珦会是怎样的情形,余珦会变成什么样呢?可是绝对没有想过,余珦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掌中的手纤细,手指粗糙,还有很多倒刺,这十年里,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磨难。
十年前,他就是放开了这双手,才让余珦从越国到冯国,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变成了如今戴着铁链的俘虏。
铁链是谁给他戴的?!磨得他手腕上留下的一圈伤痕。
这一切,他想知道,想问出来,想找到那个给余珦戴上镣铐的人,想将对方砍成肉酱去喂狗!
贺剑轻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心中各种想法压抑下去,平缓了一会儿心绪,才抬起头,看向面前已经长大的少年。
余珦面上还是灰扑扑的,沾满尘土和脏污,额头上混着汗水乱七八糟地贴着几缕头发,唯独一双眼睛一如小时候一般,澄净如碧空。
起初,贺剑轻试图用刀去砍铁链,余珦以为他要杀自己,吓得连连后退,瑟瑟发抖,顿时将他当成了坏人敌人,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于是贺剑轻决定先将事情给他解释清楚。
鉴于他不太会说冯国话,而余珦似乎早已忘记了越国话怎么说,这件事进行得十分缓慢。
譬如,玩伴,他跟余珦是小时候的玩伴,他就不知这个词该怎么说,只好换了一种办法。
“我们两家是邻居,”贺剑轻努力回忆,想起初见余珦那日,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说给他听,“有一天,我正用新得的弹弓去射枣树上的麻雀,麻雀掉进了你家的院子里……”
那是晚春的一日下午,那时余珦不过五岁,也是瘦瘦小小一只,穿着一身淡蓝色春装,稚嫩的面庞因为春光而绽放着纯真的笑容,他从书房来到花园,正蹲在池塘边拿着一根木枝条逗弄里头的几尾鲤鱼,突然听到了“啪”的一声。
余珦听到声音,起初有些踌躇,生怕院子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过了会儿,才敢小心地走过去,随后在草丛里捡到了掉进自家院子的受了伤的麻雀。
被贺剑轻用弹弓击中的麻雀断了一条腿,叽叽喳喳地叫着,余珦小心翼翼地捧着,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得墙头有人喊过来。
“还给我。”九岁的贺剑轻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正费力地扒拉着墙头。
余珦被突然出现的贺剑轻吓到了,小脸刹那发白,后退几步,仔细瞧了贺剑轻几眼,随后就要转身往家里跑,被贺剑轻给喊住了。
“喂,这雀儿是我打中的,你得还给我。”他说得理直气壮,目光灼灼地盯着余珦瞧。
余珦下意识就捂紧了麻雀,仰起头还嘴道:“不给。”
贺剑轻没料到对方人小小一个,脾气倒是不小,正想着怎么跨过墙头,跳到对面,跟对方好好理论一番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三弟你干什么?!”身后传来贺家老大气急败坏的嚷嚷,贺剑轻一个激灵,被吓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就从墙头跌了下去,摔在院子里。
说到这里,贺剑轻停顿了一下,已经十六岁的余珦惊讶万分,正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后来呢?”
“后来,”贺剑轻笑了笑,起身去点了灯,回到他身前继续说道,“后来麻雀被你养的猫儿给叼走了。”
余珦张开了嘴巴,吃惊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贺剑轻继续说道,“你哭了好几天,我听见你在哭,就与你说话,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两人隔着墙头说了几次话,随着日子久了,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玩伴。
贺剑轻出身将门,理所当然地将年幼的余珦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经常性地带一些好玩的东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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