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是早有预谋要抓人,但并非特意针对余珦,只是正好余珦落单,教他们撞上了,才落入敌手。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抓了不该抓的人,又碰上了贺剑轻,此后下半辈子,只能在牢里过了。饶了他们的命,一是越国律例所定,二是贺剑轻不能给余珦造杀孽。
余珦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那些人可太坏了,唉,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总碰到这种人呀?难道以后都不能出门了吗?”
他随口一说,带着苦恼,可却被贺剑轻听在心里。
“……你,你还,”贺剑轻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你还记得十年前,抓你的人?”
余珦一愣,脑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当日的情形。
那时他在前头跑着,故意逗了贺剑轻不让他吃糖人,随后便闯入了很多人的地方,那里似乎在表演杂耍,他只顾着吃糖人,穿过那些大人的身旁,正想回头去等贺剑轻,哪里知道被人一把拉住了,捂住了口鼻,不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等他十年一梦醒来,就是在今日一早,见到贺剑轻的那一刻。
或者在更早的时候,与冯国的战场上,他也是一眼便瞧见了贺剑轻。
“说起来,我不管什么时候,都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呢!”余珦眯起眼,挺高兴地说,“贺哥,这也太巧了,是不是?”
贺剑轻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反而转移话题,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想去触及那个噩梦般的时刻,便不再追问,点头感慨道:
“哪里是巧合,是老天爷可怜我,才将你送回到我身旁。”
余珦一听,心里突突了两下,他疑惑了一会儿,没琢磨出意思来,便低下脑袋看着见了底的茶盏,低声道:“是,是这个意思嘛?唔,也可能是这样的。”
贺剑轻侧身打量着灯火下余珦将下巴搁在桌面上,哑巴巴望着前方,视线飘忽的样子,那种失而复得的心境 ,忽然又浮上他心头。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贺剑轻压下要去将人揽过来的冲动,开口道:“还要喝茶吗?”
余珦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坐正了道:“不了不了,待会儿会睡不着……”他这么一说,自己忽然想起来似的,“都这个时辰了,我得回去了。”
贺剑轻想开口说让他再待一会,可见他揉了揉眼睛,便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便离开了书房,往院子走去。
晖远侯府里静悄悄的,晚来风起,吹过两人的衣衫,贺剑轻侧走一步,将余珦挡在身后在前面领路。
余珦本在看着脚下,忽觉眼前一道影子遮挡,抬头,却是贺剑轻挺拔的背,他心头暖暖,抬起手鬼使神差地上手抚了一下。
贺剑轻停顿了一步,回头望去,却只瞧见余珦的发顶。
他便刻意放缓了脚步,等着余珦一头撞过来。
两人目光一对,余珦瞪了他一眼,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两人来到院墙下,此时已是子时过半。
贺剑轻等余珦来到自己身前,俯首对他道:“去歇着吧。”
余珦望了眼搁在角落的梯子,那是何成搬来方便他下来的,他朝贺剑轻道了别,正要去拿梯子,在经过贺剑轻身旁时,却被揽住了腰。
余珦正想问,顿时整个人却腾空而起,眨眼功夫,人却在自家院子里了。
他惊魂未定地抓着贺剑轻的手,惊道:“你现在真厉害!”
贺剑轻退了两步,朝他扬了扬手,一个纵跃便回去了侯府院子。
余珦悄悄将自家的梯子放好,这才回去睡下了。
等到几天后,他来继续跟着顾文以念书认字,就看到侯府院墙边,多了一个木梯,就靠在墙上,一级一级垒砌好了,很方便。
余珦在何成刻意领他去瞧了之后,眯起眼睛,心里乐开了花。
这日顾文以重新来到侯府,教他习文认字,了解到他小时候曾学过的那些之后,便调整了进度。
因此这一日,余珦主要在复习幼时所学,旧时的记忆便一点一滴地真正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听着顾文以说话,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人在书房里摇头晃脑念书的样子。
那时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还会在这里重温一遍。
顾文以的目光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是认真细致地教习,余珦不知这是他本性如此,还是贺剑轻刻意嘱咐,总之他此时此刻并没有半点不适。
多的,却是遗憾。
不是遗憾失去了十年的记忆,而是这十年,他若是按照幼时的路走,现在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他恍惚间侧首,隔壁书房内,贺剑轻正低头看着什么,那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峻,是余珦很少从他眼里看到的。
或者说,是他刻意隐藏起来,不让余珦瞧见。
余珦忽然就明白了,无论他如何不想提起,过去的总是存在的,发生的,也改变不了。
哪怕是将发生的一切都掏出来摊开在面前,又如何呢?
贺剑轻变不回去了,他也一样。
等到了晚上,余珦刻意早一些过来了。
贺剑轻早已等在廊下,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花灯。
余珦一下子停在原地,眼底一热,记起十年前的那日,他叨叨着要贺剑轻陪他做这个,玩那个,其中一项,便是做一个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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