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修仙之人,不管将哪样术法习至大成都可轻而易举地抵挡凡间千军万马这件事,他一时没想起来,当然也就没能跟沈梧说了。
沈梧毕竟年龄所限,无甚阅历,人情世故,书上看得再多,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何况他还看得不怎么多。因而,他没想着周敛也许会骗他,而是想到,这个法术好,他学了就可以回去帮助爹爹了。
周敛看到他眼底跃动的神采,心里的不适淡了些,不再多言,闭上了眼睛,酝酿着什么。
而后他倏地睁眼,紧紧盯着纸人,连连掐诀,嘴唇微抿,神情前所未有之专注,半大的少年人,本就是十分动人的颜色,此刻看着竟有凛若冰霜之感。
沈梧一晃神,一瞬间在他这个不大靠谱的师兄身上窥到了仙人遗世独立的风姿。
紧跟着就听他有仙人风姿的大师兄喝道:“一二三,木头人!”
沈梧一个趔趄。
周敛不满道:“快过来看!”
纸人被一缕风拂过,飘飘悠悠地离开了桌面,这本是常事。可是……
沈梧瞪大了眼睛,看着它在半空中伸胳膊蹬腿,最后落下来,仍只是一张单薄的纸,却立在了桌案上,双手叉腰,周敛一笔带过的嘴巴也微微开合,道:
“一二三,木头人!”
这声音颇为耳熟,像……像在模仿他说话。
沈梧有点脸红,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纸人的肚子,听见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然后那纸人就像泄了气的蹴鞠,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梧迷茫地看向周敛:“它?”
周敛轻咳一声,道:“它饿了。”
沈梧一愣,迟疑道:“那要喂它吃饭吗?”
周敛平静道:“哦,不必,已经饿死了。”
沈梧:“……”
周敛耳垂染了薄薄的一层红,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矜持道:“我修为有限,只能如此了。”
昨天还是从未修行过呢。
沈梧无言以对。
周敛又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去随师父修行了。”
据周敛说,烟萝派对未满十五岁弟子们的安排的传统向来是上午诵读经文以修身养性,下午练习剑术以强身健体……不,排压解躁。
沈梧还记挂着长梧子坑蒙拐骗的事,不是很愿意去面对他那张苦瓜脸——当然他也不是很想对着周敛的冷脸,但权衡了一下,他还是道:
“师父说,大师兄于剑术上天赋异禀,可由大师兄教我。”
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知羞,给根竹竿就能顺着爬到天上去。周敛有点烦,冷淡道:“我不想教你。”
翻脸无情,果然是很不喜欢他的样子。
那好罢。
沈梧也就是一说,不强求,踏出了书房。
恰在此时,长梧子也打开了门,笑着向他招手。
有周敛的冷脸在前,沈梧再看这位师父时顿觉亲切,虽然对他的本事存疑,不过大师兄看起来那样骄傲又厉害的一个人都被他收服了,也许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这么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到了长梧子跟前。
堂屋内设有神龛,上方燃着几柱香,地面铺着两个蒲团。长梧子领着他入内,示意他跪下,摸着他脑袋,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
“虽然身处异地,收徒还是要问过祖师。沈梧,我且问你,你可愿拜我为师么?”
沈梧手持三炷香,乖巧道:“愿。”语毕向烟萝派的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心里却有点奇怪,收徒这件事,就算问也应是问活着的长辈,拜祖师是应该的,可让祖师拿主意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拜完祖宗又拜师父,长梧子露出一个笑模样:“好,以后你就是我烟萝派第一百六十九代弟子了。”
沈梧的头堪堪挨着地面,闻言震惊道:“不是第一百六十代弟子么?”怎么又跟师兄说的不一样!
长梧子一愣,随即慢慢皱起眉。
他本就是忧郁严肃的长相,皱眉时更显得不好亲近,沈梧虽然觉得只一夜过去,自己应该不会记错,可是,万一呢。
忐忑中就听他不好亲近的师父不确定道:“是吗?”
第8章 烟萝剑
沈梧:“……”我也不知道啊师父。
师父不拘小节地大手一挥,洒脱道:“那便是第一百六十代弟子吧。”
沈梧道阻且长地拜完师,来到小院子里,便见周敛正在舞剑。
少年的身躯尚且单薄,然而胜在挺拔,初见时近乎暮气的懒散此刻已踪迹难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的生气,如春日里刚刚退下笋衣的一竿翠竹,昂然着向上,一动一静皆可入画。
其实这时的周敛经脉内是一点灵气也无,也未曾修习与之相佐的心法,连剑法的皮毛都没参透,不过大概是无知有无知的好处,他舞起剑来居然还很是流畅。沈梧又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误打误撞地就叫他给唬住了。
人性慕强,何况这一幕,还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唯一破坏美感的一点,是周敛手持的,乃是一把木剑。
木剑也就罢了,还是一把尊容有碍观瞻的木剑,剑柄和剑格都是一个瞧不出形状的木疙瘩,剑身则是一根方方正正的长条,猛一看根本看不出何处是剑锋,仔细一看……大约也还是看不出。
做工也忒粗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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