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敛忽然哑了。
可沈梧又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眼前的人是他师父,是一手带大了他和沈梧的人,罪过并不在他身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逼他。
他无言地望了长梧子半晌,低下头,道:“弟子告退。”
“嗯。”长梧子微笑,“我不送你啦。”
不知怎么,他这一笑,难得的没有多少愁苦的意味,仔细看,甚至还有点超凡脱俗的风采,算是这么多年里最顺眼的一个笑,周敛却连一眼都不敢多看,抱起沈梧,迅速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僻静的院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谢尘才施施然地走到了他跟前,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温柔,那双本就有些圆的眼睛里落进了不知从何处来的碎光,叫他看起来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神祇变成了一个容貌过分出众的翩翩公子。
他蹲下身,雪白的道袍下摆垂到地面,沾了灰也毫不在意,平视着长梧子,道:“师兄。”
长梧子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道:“你做了这么多孽,当真就没后悔过么?”
云谢尘神色微动,唇角上挑,笑容里的温柔瞬间破灭,他道:“师兄,你说什么呢。”
他站起来,弯腰俯视着长梧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求仁得仁,有什么好后悔的?”
长梧子咳了一声:“你会遭报应的。”
“那就尽管来好了。”他不以为意道,一贯雍容的面上是不遮不掩的张狂,“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报应又能奈我何?”
“是么。”
“难道不是么?”
“那你,好好记得这句话。”
长梧子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云谢尘终于觉得不对,凝神看过去,竟然透过他的身躯看到了他身后事物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的表情蓦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师父领便当了,我总觉得这文要写完了)
以及师父和师叔的事没交代清楚,后面会写个番外,如果都说出来就崩人设了。
但他俩真的没有爱情!没有!都是因为云谢尘太一言难尽了!
第59章 涤罪孽
“俞子安!”
俞子安,是长梧子的本名。
长梧子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冲他很浅地笑了一下:“你在叫我么?”
云谢尘目眦欲裂地看着他,方才的张狂已褪得一干二净,虚假的温柔悲悯也消散无影,取而代之的,是这么多年来都从未有过的愤怒,仿佛一条被触犯了逆鳞的恶龙,他垂在身边的手,五指张开又攥紧,额角青筋暴露,咬牙切齿地问:
“我何尝对不住你?你这么恨我?”
连死,都要死在我面前?
长梧子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很无奈地笑了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太轻,云谢尘听不见——又或者说不愿听进去,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他如一头困兽般来回打转了几次,再望向长梧子时,眼神里竟然有了些许哀伤的意思:
“我不过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有错么?分明我和那个废物同为一体,我才是本体!为什么你将他一直待在身边,却始终对我避而不见?!”
长梧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还是强撑着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道:“你是在骂你自己么?”
他这避重就轻的态度又一次激怒了云谢尘,他猛地几步跨到了长梧子面前,用那种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盯着他,却又在触及长梧子又透明了一层的躯体时,转变成了恐慌。
他仿佛害怕得都有些腿软了,膝弯猛地往下一沉,踉跄了一下才好险没有跪在长梧子面前。
长梧子把他的动静尽收眼底,又弯了弯唇角:“等我死了再跪吧。”
云谢尘的面上闪过一抹受伤之色,伸手要去抓他的手腕,却抓了个空,他的表情茫然了一瞬,看着居然有点可怜。
他无措地喃喃道:“师兄?”
长梧子沉默地看着他,不吭声。
好像是没力气了,又好像是,压根儿就不愿意和他说话。
随着他原本凝实得同一般人的肉身别无二致的魂体一点点溃散,透明,他面上的风霜之色也淡了下去,背也挺直了,渐渐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与此同时,他身上穿的那一身褪色到没眼看的“白衣”则在缓慢地增色,慢慢变成了一身崭新的法衣。
他的眼距仍是有些近,可并不显得忧郁愁苦,只是叫他看起来较平常人要严肃一些,恰好他的五官足够出色,足以掩盖这一点小小的瑕疵。
那竟然是一张丰神俊朗,完全不输云谢尘半分的脸。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长梧子的真面目,云谢尘却生不出半点喜悦之心,他微微睁大了双眼,再开口时声音竟然在发颤:
“你不能走,你若是死了,我现在就把他们都杀了!周敛,沈梧,阮听松,我会杀了他们的!”
相比他的各种溢于言表的惊慌和狼狈,长梧子面上的微笑就没消失过,他闻言又看了云谢尘一眼,那一眼里满是悲悯,和云谢尘此前看周敛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不会的。”他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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