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垂着眼,暮无不晓得念虚是何等神态,念虚也看不见暮无是如何的神色。
念虚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惶然。
“你同冥司做了交易。以轮回为代价换不喝孟婆汤转世的机会……是不是?”
暮无抿出一个笑来:“我以为你早晓得。你哄了我一百多年,不是因为这个?”
念虚闭上了眼睛。他转过头,他似是陷入了一场迷惘的梦境之中。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在做什么。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握住暮无的手,控制不住自己亲吻他的指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捏住暮无的下巴,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唇。
念虚的理智一直凌驾于他的情感之上。所以他克制他内敛,他从不失控。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都是他思量过后掌控过后的结果。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禁?有的。面对暮无的时候,是有的。只是唯有他自己知道。而每每意识到之后,他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压下那些起伏的心绪。
但今日,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可思维却被限制在一个套子里,超出这个套子的范围便无法执行。他知道不应该不可以不能够,可身体就是不受思维的控制。
慢慢的就连思维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开始不确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应该怎么做?他又为什么要抱住面前的这个人。
暮无被念虚压倒在床榻之上,他的声音颤抖着:“禅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是一句简单的疑问。除了颤抖的声音,你无法从中分析出更多的情绪。可能就连暮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绪去面对现在的念虚。
念虚拉下暮无遮住魔纹的手,他吻了上去,温热的吻,带着灼热的喷洒在耳边的气息。
“……子晨……”
短短的两个字如同叹息,带着隐约的伤怀与叹息。
就只是这两个字,便是这两个字击垮了暮无所有的心理防线,所有应该放手推开的理由。他抱住念虚,无声的开口:“他去找洛之哥哥了。他不在这里。念虚,错的是我,你能不能当暮子晨是干净的。他不过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缩在谢洛之怀里哭的一个孩子。你就当他陪着谢洛之一起被埋葬了。我不是他。”
念虚你呀你,怎么做出这般亲密的姿态,亲密的都不像是你了。
你可是觉得我可怜。你一直都是在怜悯我没有错。可是啊,感情这种事情最怕藕断丝连。非得狠下心来,一刀两断才是好。你这样,我怕我又会忍不住让你为难。
念虚默然。他抱着暮无,暮无搂着他。
念虚的舌头像是别谁活生生割走了,疼的溢出血来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这个人,他怀里的人,他该如何让他得偿所愿,该如何求他一笑一欢喜。
念虚偏过头,那是一个吻,温柔的有些温吞,克制中又带着些许失控的味道。
暮无一时痴了。他闭上眼睛,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不去想原因,也不去想后果,只是遵循着一颗被挤压得变了型的心,伸出舌激烈的回应。
青色的僧袍落在了地上,火红的衣衫上压着雪白的身躯,鸦羽似的长发沾着湿黏的汗液纠缠在宽厚的手掌上,随着手掌的抚摸而扭曲了形状。
鼻息间是浅浅的洗涤人心的檀香味。
那么一瞬间暮无恍惚了,他想念虚你在做什么,我又在做什么。下一刻,他再次在汹涌里沉沦。
他勾过念虚的脖子,贴的紧一些再紧一些,离得近一些再近一些,进的深一些再深一些。最好,最好可以透过皮囊穿过骨架让两颗心毫无空隙的贴合在一起。
暮无的眼前模糊一片,只有闪过的白花花的光。他仰着头,他不明白是当真念虚在抱他,还是他自己的一场可笑的梦。
他只知道,迎合着,亲吻着,沉溺进去。什么放手不放手什么亏欠不亏欠什么值得不值得,都不再是现在的他能够考虑的问题。只有身后的那个人,只有唯一的那一个人。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天亮。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花雪何处求白首(三)
第七十二章 花雪何处求白首(三)
念虚将汗湿的鬓发挽到暮无的耳后,他怔怔的望着缩在怀中双目紧闭已然熟睡了的人。心口迟钝而缓慢的感到了一丝痛来。
这个人,他怀中拥抱着的人,再没有了来生。数百年前的那一具发黑的骸骨在他眼前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他甚至可以隔着一副木棺感知到骨头的冰冷。
生命何其珍贵又何其脆弱,他一个不在意一个不留神,就抓不住了。数百年前的他还可以等,等他的轮回再生。数百年后的今日,他怀里的人却再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这个房间分为东西两部分,东为卧房,西则建了一个汤池。念虚抱起暮无去汤池清洗,温度适宜的灵泉里,暮无睡得有些不安稳。他眼珠滚动似要冲破这幻境温暖,念虚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搂着他一手迟疑一瞬后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发,道:“无事,睡吧。”
平和的沉稳的声音,是他最熟悉的那一个。于是暮无根本不虚思考不虚挣扎,他顺从安静下来,依靠于念虚的肩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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