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犹豫不决赢季还是第一次,当他最终问出那个问题,霍清流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仿佛他在为自己做着最有利的打算,赢季心里一阵战鼓狂擂。
好在霍清流并没有再提关于归隐的话来。倒不是他不想,只是觉得一件秦王根本不可能答应的事,又何必去强求呢!他并不惧哪天惹怒秦王再被投入废宫,只是眼下已经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的必要了。
赢季也看出来了,只觉这样也好,就转了一个话题,“清流,你曾说寡人有问鼎之心,你又如何得知?”
“原也不过是猜测,入秦后便肯定了这个想法。”
“哦?”赢季很想知道他从哪看出来的。
“大王。”霍清流微微一笑,果然这个笑容秦王抵抗不了,目光不错的看向他。
“臣虽出身一隅小国,然天子威仪还是有所耳闻。臣入秦宫,大王所派车驾乃是天子小驾吧?想必为了掩人耳目稍加改动,然称警、传跸如大驾,大王这招唬唬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却当真骗不了人的。”
赢季眼睛一瞪,继而捧腹,“你就是这么看出破绽的。”
“算是吧。”霍清流悻悻道,扭过头不去看秦王,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看过去,一定会对上赢季灼灼逼人的目光。
漏壶的沉箭再次向下移动一格,水滴落在蔓草云气交缠花纹的鎏金水盘里,发出玉震一般空鸣的回响。
“……清流。”许久之后,久得连赢季都忘记了此刻早已是深夜。他很想对霍清流说,寡人虽给不了你那个承诺,但可以给予千里封侯、睥睨天下之尊。但是他也很清楚对霍清流而言无上尊荣根本不值一提,这个想法最终只会沦为一厢情愿的笑话,根本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尽管他想给的可能会更多。
霍清流把紧紧箍住自己肩膀的手挪开。入秦宫快一年了,哪怕侍寝的次数再多,他还是不太习惯秦王过于亲密的接触。心曾经随了认命的没出息的想法沉寂了很久,然而一想到有可能会在秦宫孤老终死,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不甘。父亲的确说过,若是撑不住了可以下去找母亲。可是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她可还记得自己孩子的样貌?眼下自己还未走到那一步,父亲则已经先行一步与母亲团聚了。
只是不知,他去时是否带着笑离开。
赢季等得有些不耐。当他把自己的手推开,就明白这个人心里仍没有完全放下。这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作为秦王他可以等,但是赢季不能保证在等待的过程中不会出现某些小毛躁。说到底,秦王的骄傲至今还没有人挑战过。霍清流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
“在想什么?”
“大王。”霍清流抬起头来,赢季正在看他,目光温柔而坚定。
赢季不想破坏眼前来之不易的平静,笑了笑,第一次放下了身为一方诸侯的架子,冲他点了点头,“我在听。”
霍清流惊讶于他居然用“我”自称,但马上就明白了这种隐晦的示好。
“大王,臣自认绝非圣贤却也并非知恩不报。霍氏赐我种姓,吾父赐我生养之恩,此恩不得不报。”
“清流想如何报?”
“既然大王早有问鼎之心,天下大统指日可待,只求大王善待霍国的百姓,清流心愿足矣!”
赢季仿佛松了一口气,到底他没有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的话。
“好!”连赢季都无法察觉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当时是怎样愉快的心情。
金光闪耀的十二枝鎏金灯再次被点亮,秦王亲自剔了灯芯。漆案前一片明亮,霍清流正在温酒,侧影清逸闲然。赢季一瞬不瞬看他,最后一只灯钎剔完竟忘记收手,手里还举着小剪刀。
霍清流回过头时就看见秦王愣愣的看他,不由奇怪,“大王在看什么?”
“没有!哪有!”二人几乎很少有机会这么轻松的相处,倒叫赢季一时口不择言,哪里还有一分秦王的影子。
霍清流一时无语。
在这之后霍清流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但也仅是相对而言。
赢奭小王子中毒不深,解毒又及时,肚子刚不疼就满地跑。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要踢开偏殿的门,吵着找霍清流。辛葭回他公孙为他辛苦一夜刚刚才睡下,那孩子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珠转了转,问:“那他醒了马上禀告我。”
辛葭松口气,说:“好。”然后就把小祖宗又请回床上继续休息。
如此这孩子又憋了几天,最后辛葭实在挡不住,问了田必确定霍清流那边一时无事,这才把小魔王放了出来。哪知小魔王只穿了一只鞋子就往偏殿跑,原计划自己撞开偏殿的门,不料有人提前为他开了门,于是那孩子一脑袋扎进去,华丽丽落进霍清流的怀抱。这力道不是闹着玩的,饶是霍清流勤于练武,也险些没招架住,被撞的连退数步。
“殿下,你怎么……”
“我肚子痛!”
霍清流:“……”
辛葭:“……”
辛葭抓狂,殿下你要是肚子疼,还能跑这么快?
田必:“……”
辛葭田必面面相觑。
霍清流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拼着半张脸抽筋,问道:“殿下,肚子疼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赢奭非常不耐烦,“我说肚子疼了,快给我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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