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谁也没敢说话,谁也不敢对秦王说他被公孙无视了。嬴季自己揉脖子,任由大殿谒者为他揉腰捶腿,非常不解为何靠着案几就睡了半夜。可是面前那人仍旧低头盯着简牍,导致他一时还以为其实天亮了只是自己的错觉,刚刚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其实夜还深。
虽说嬴季夜里睡着了,但去章台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秦王是笑着走的。
应该说有的事嬴季喜欢听听霍清流说说他的看法。霍清流并非自己的谋臣,不愿配合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大多时候他选择回避,但自己还是希望能听到他的声音。
显然嬴季对今日的结果是非常满意的。一路上他都在想,霍清流果然是上天赐给寡人的福泽。
秦国的军队虽然放缓了进攻的速度,但李牧的神经却在这一刻绷的更紧了,他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么难应付,却根本没有想到真正的危机来自自己的身后。
——一时邯郸流言满天,李牧与大将司马尚叛赵降秦。
“李牧降了?”
消息传到蓟城,燕太子丹轻声重复一遍,明摆着不信。庆言坐在他对面,低垂双目,一言不发。妫辛跪在二人中间,亦轻声道:“邯郸传回的消息是这么说。”
一时无话,只见一炉香料见了低,霭霭青烟散尽,庆言缓缓抬起头来。
“不会。此事多半有诈。”
“先生何以见得?”太子丹亲自掀开鎏金炉盖,妫辛把宫女刚刚捧来的香料填了进去,也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庆言垂目半晌,却道:“殿下,此时不是再言此事的时候,当务之急保住李牧才是正经。请马上派人给孟殿下传话,请她务必说动太子拦住赵王。”
太子丹迟疑道:“若是李牧……”
“殿下。”庆言摇头,笃定道:“他若有心降,秦国无需派王崇来。”
“先生,你有心事?”辞别燕太子,妫辛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安,斟酌了一番措辞,小心翼翼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不是他平日里见到的先生,何时见先生这般欲言又止顾虑重重的。却听庆言声音轻的若有若无,但不乏惋惜道:“只怕来不及了。”
妫辛一凛,庆言仿佛对着自己说:“他真是长大了。”
妫辛:“……”
妫辛还在说着什么,庆言却早已充耳未闻。他深深吸了口气,微阖双目。妫辛的声音渐渐远去,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越来越清晰……
“先生,听说秦国的公子白很会打仗,长平一役便坑杀赵军四十万,真有此事?”
“确有其事。”
小小的霍清流愁眉深锁,双手托腮一脸天真:“那岂不是无人可与之相抗?”
“也不尽然。”庆言揉了揉他头顶柔软的头发,一时不知该不该为他这个聪明好学的弟子感到欣慰。好学好问可成大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两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摆在面前,这是午后庆言趁着抓鱼带回来的。他叫霍清流一手拿起一个对着撞击,那孩子一时玩心大起,拿起石头连续撞了几个回合。他年纪还小,手也小,连续撞击几次难免撞到自己的手,一时就觉肉疼,又不敢和庆言说。
庆言微微一笑,叫他把石头放下,又问:“疼了?”
霍清流连连点头:“嗯嗯。”
庆言哈哈一笑,把其中一颗抄起信手扔了出去。就见那石头在霍清流眼前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然后就在视野里消失了。接下来把剩下的那颗放回他手里,笑道:“再试试。”
霍清流一手举着鹅卵石,一手攥着小拳头,一时傻傻的有点不知所措。
那只小拳头被庆言轻轻握在手里,又抓过他攥着鹅卵石的小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向自己的手。霍清流以为他真的要让自己拿石头撞过去,一时害怕把眼睛紧紧闭上了。然而石头只是轻轻地磕了一下庆言的手,自己的手腕就觉一松,庆言已经松开桎梏。
“公孙,明白了么?”
霍清流反而迷糊了,“明白什么?”
庆言扶额笑笑,“刚刚被我扔掉的石头,就当他是公子白罢。”
小小的霍清流更糊涂了:“先生扔了公子白?”
“你啊!”庆言哭笑不得,叮嘱道:“正是。不过,公孙也可命我扔了它。何须与它相抗,扔掉就是了。”
……
多年以后,李牧就如一颗被扔掉的鹅卵石,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第50章 自毁长城
王崇和李牧就像两颗坚硬的石头,在历史洪流的推助下激烈碰撞在一起,但还没来得及擦出激情的火花,那颗代表赵国当时最坚硬的石头就被“搬”走,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
霍清流儿时做的一个小游戏,先生告诉他一个简单的道理,当两颗石头碰在一起力道不相上下,那么疼的就只有自己的“根本”,这时把挡在前面的扔掉就是了。如果自己做不到,那就换人来做。目的只有一个,把它搬走。
事情是这样的,嘴上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一个非常曲折的过程。
当秦赵两军交战,王崇非常清楚李牧不除秦军根本无法按计划推进。战报送回咸阳,秦王的命令只有一个字——可。
紧跟着密使从咸阳出发携重金赶赴邯郸,面见郭开。
关于选择从何人处打开豁口,嬴季曾有过斟酌。那日王殳、王宣、蒙允等一同进宫,霍清流也被叫来小坐。秦王就把这事再次提起,事实上蒙衍等老臣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可行但毕竟风险要大一些。这个时候,他很想听听青壮一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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