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_折一枚针/童子【完结】(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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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嬷们抱着肉身神赶来,哨子首尾接好,挂在她胸前,冯光微弱地喘息,握着贾西贝的手说:“我的遗言……”

  伤兵所马上被哭声淹没,这样好的堂主,并肩作战了六年的战友,所有惋惜、不舍、悲恸,都是真的,毫不掺假。

  “在政府军服役的时候,我的长官说……兰城并不是国境,我们的国境还在西边,是连年内战把大片的土地丢失了……”

  贾西贝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死亡已经叩门,他却仍在自己的理想里纵横,而这个理想,没有半分私心。

  “向西……贾西贝,”冯光糊涂了,不停对这个小姑娘似的孩子嘱咐,“向西,拿回我们的土地,找回我们的荣光,向西——”

  手松了,从贾西贝的手背上滑下去,落到血染的粗布衣服上。

  “堂……主?”贾西贝轻声叫,叫了两声,脸一下子垮了,像是第二次失去父亲,嚎啕大哭。

  这是一场胜利,兰城人却用眼泪迎接它,哭声充斥着孤塔般的城,那样高,那样远,直达天际。

  肉身神挣开嬷嬷的怀抱,爬到贾西贝腿上,抹了抹他哭红的脸蛋,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抓住他的手,高高举起。

  伤兵所肃然安静。

  贾西贝不知道怎么了,一边抽噎,一边想收回手,陈郡却瞪着眼,替大家问:“神,您是选出了新的堂主吗?”

  “啊?”贾西贝看看他,又看看举着自己手的女孩儿,“新的堂主?谁?”

  高修明白了,这些人,这些自私的人,想把贾西贝从他们身边抢走。

  “新的堂主,”陈郡再次确认,“是伽蓝堂的贾西贝吗?”

  “啊?”贾西贝傻傻的,张大了嘴。

  肉身神叼起胸前的哨子,使劲儿吹了两声,轻快、短促,是肯定的意思。

  陈郡立刻扶起贾西贝,把他推向人群,沸腾的人们发出响亮的欢呼:“神为兰城选出了新的堂主,来自东方的日月光贾西贝!”

  贾西贝被簇拥着、祝福着,慌张地解释:“你……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我……”他回头找高修,人山人海,找不见,“我不行,怎么回事……”他害怕得发抖,瘪着嘴又要哭鼻子,“我是个娘娘腔!”

  他是个娘娘腔,别人拿来羞辱他的话,却成了他拒绝的理由。

  人们安静下来,默默看着他,他抖着肩膀掉眼泪,高修挤过人群,心疼地搂住他,把他带离这个疯狂的人群。

  他们回到城中心的住处,元贞在烧水,逐夜凉守在床边,床上是昏迷的岑琢。

  陈郡和肉身神紧随而来,高修很反感,挡在贾西贝身前:“你们走吧,他不会留下的。”

  “他留不留下,”陈郡跟他讲理,“应该是他决定,不是你。”

  “我是他哥!”

  噪杂声惊动了岑琢,他抖了抖睫毛,睁开眼。

  逐夜凉胡乱运转的CPU这才平静下来:“醒啦?”

  “叶子……”岑琢茫然掀开被,他什么都没穿,光溜溜发了一身汗,要起身,左肩突然剧痛,这才想起之前的激战,天空、湖水、水中那个破釜沉舟的吻……

  他腾地红了脸,不只是脸,从眼睑到耳廓,从脖颈到锁骨,还有满身的牡丹花,逐夜凉眼看着他开放了。

  岑琢不敢面对他,那样明目张胆的吻,傻子才不明白。

  “喂,面什么壁呢,转过来啊。”

  岑琢无语,这家伙的嘴仍然那么贱,不像讨厌自己的样子。

  “发烧了吗,”大手碰了碰他灼热的皮肤,“怎么红成这样?”

  被他碰过的地方又热又麻,岑琢快被自己不可抑止的心跳杀死了,一转眼看见门口的陈郡,连忙喊:“哎那个谁,打听个事儿。”

  陈郡撞开高修,走进来。

  岑琢避着逐夜凉的视线:“你们听说过一个叫曼陀罗的组织吗?”

  逐夜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是他第二次问到曼陀罗,这小子否认不了,他心里装着自己这具机械。

  陈郡不知道,肉身神也摇头。这在逐夜凉的预料之中,他没料到的是,自己似乎没那么在意曼陀罗了,什么往事、肉身、复仇,好像都褪了色,只有身边这个人,万绿丛中一点红,那样的鲜明。

  随后陈郡说了肉身神选堂主的事,岑琢有些意外,看向门边的贾西贝,那孩子局促地低着头,两只小脚可怜地对在一起,他还那么稚嫩,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吗?

  “是去是留,”岑琢表态,“小贝自己定。”

  贾西贝吃惊地抬起头,他长这么大从没自己做过决定,做御者是爸爸定的,离开沉阳是岑琢定的,就连被选成这个兰城堂主,也是肉身神擅自举了他的胳膊,现在告诉他可以自己决定命运,他忽然觉得无措,甚至害怕。

  陈郡他们没勉强,道过晚安就离开了,元贞想和贾西贝说话,被高修抢了先:“小贝,”他拉他到屋后,“你舍得我和元贞吗?”

  天黑了,星星出来,贾西贝在蒙昧的夜色中摇了摇头。

  “这里的人你都不认识,我和元贞不在,万一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贾西贝忽闪着眼睛,怯怯的。

  “还有杀人流血,”高修别起他鬓角的软发,“你像个小姑娘似的,会吃亏的。”

  贾西贝觉得他说的对,自己是个娘娘腔,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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