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岑琢摇头:“不是的,他只是……别无选择!”
“那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如果他对你有一点点同情,为什么明知道你在受苦,却置身事外!”
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岑琢听到铁链的响声,是自己在挣动,此时此刻,他真的恨逐夜凉,可有多恨,就有多爱,像一条养熟了狗,不懂吠,不懂回过头来咬上一口。
丁焕亮擦了擦手,“岑琢,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看来我错了,”他拢起微乱的额发,“你根本不适合做领袖,这个时代,注定没有你的位置。”
他拎起钢钎袋子,转身轻蔑地说:“身上的钎子留给你,等发炎了,和肉长在一起,我再来拔。”
三角地板重新合上,腥臭的囚舱再次陷入黑暗,岑琢的眼泪这才下来。
“逐夜凉!”
他对着一团漆黑喊。
“你是被骗进来的?”对面的角落,无名鬼魅拖着脚蹭出来,想摸岑琢脸上的泪,被他惊慌地避开了。
“轻易相信了别人?”
“不是轻易……啊,”岑琢呻吟,身上三处钢钎,每一处都火辣辣的,“我像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相信他。”
鬼魅无声。
“也许……”岑琢说,连他自己都不信,“他会来救我。”
这样荒唐的念头,谁听了都要笑,那鬼魅却问:“如果他不来呢?”
“不来?”岑琢拼命给逐夜凉、给自己找借口,“不,他一定来了,只是过不了三重天,到不了这里。”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鬼魅叹息,“用自己的生命去相信别人。”
“因为……”后头的话,岑琢生生忍住了。
因为他爱他。
痴心妄想,难以启齿。
鬼魅蹭回角落,一会儿,又蹭出来,把什么东西顶在他嘴上:“喝水。”
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岑琢皱眉:“哪儿来的水?”
“每隔十天,他们会送一瓶下来,”鬼魅说,“是我们两个人的。”
十天,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两个人的唾液,不臭才怪。
“嫌弃?”鬼魅笑了,“你前头那家伙,每次得求我,我才给他喝一口。”
白濡尔吗,叱诧天下的狮子堂千钧,为了一口水,乞求一个卑微的囚犯。
岑琢张开嘴,水没坏,只是瓶口臭了,舌头一碰着,就像个吃奶的孩子,拼命吸吮。下巴湿了,鬼魅用枯瘦的手指抹着,舔进嘴里,一点也不舍得浪费。
“慢点,”鬼魅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还有两天才有新水送下来,我们得省着点。”
岑琢很听话,吐出瓶子:“谢……谢谢。”
鬼魅没说什么,转身要回角落,岑琢叫住他:“哥,你听说过曼陀罗吗?”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
“没有,那是什么?”
“一个杀手组织,”岑琢想不通,走过这么多地方,问过这么多人,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存在,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可能……也是他骗我的。”
鬼魅静了片刻,缓缓说:“骗人的不比被骗的轻松,有时候,被骗的已经不在了,而骗人的,却一辈子活在懊悔里。”
岑琢看不清他,却觉得他像是有感而发,逐夜凉会因为骗了自己而痛苦吗?他希望是,甚至疯狂地想,如果自己死在这里,那家伙是不是会一辈子记着他、亏欠他,那将不啻于是另一种得到。
“上头那个人,”鬼魅指的是丁焕亮,“和你有私仇?”
岑琢一言以蔽之:“一山不容二虎。”
“他下手很黑,”鬼魅说,“你的苦日子才开始。”
“熬吧,”要么怎么办,岑琢咧嘴,肋骨里的钢钎一呼吸就疼,“他来折磨我也好,每次他来,我都能看到外头的一点光。”
第76章 孰轻孰重┃鼓足了勇气,把他揽到怀里。
茫茫的雪, 逐夜凉坐在雪坡上, 手麻了。
他诧异,低头看,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指甲因为寒冷而充血变红。
他愣了愣, 用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是个梦,因为是梦, 才短暂地拥有了肉身。
他扭头看, 身边有一个人,这时又变成了骨骼视角, 只看到那人的发旋, 还有过长的额发, 风吹来,在眼前飘啊飘,蜻蜓似的让人想抓。
“岑琢……”他叫。
那人没回应。
“你冷吗?”他问。
“不冷。”一把模糊的嗓子。
逐夜凉伸出手,先是搭住他的肩膀, 然后鼓足了勇气, 把他揽到怀里。
那人笑起来:“叶子, 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呢,”逐夜凉说,如果不冷,他就没有理由把他抱住,“这么大的雪,你冻坏了。”
他箍着他, 很用力,很霸道,就怕他没了,怕好梦太短暂。
“唔……叶子,”那个人在他怀里说,“我太疼了……浑身都疼……”
“我知道,我知道,”逐夜凉皱起眉头,“我马上就去救你。”
“马上是多久?”
“是你再等等,我就到。”
“是现在吗?”
逐夜凉自责:“不……”
“叶子,”梦里的人毫无逻辑,“我该剪头发了。”
逐夜凉迟疑着,伸手揉了揉,他从来不敢碰的,半长的头发。
“你不是说我头发长了,该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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