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九渊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疑惑中还混杂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教他恨不得推倒阻隔着他们的屏风,冲上前抓着路迟林大声质问。
“平川?”江璟察觉到他的失神,开口问道。
“无事。”
可他又能问什么呢?他现在顶着一副孟平川的躯壳,能问什么呢?
十里醉倒入口中,律九渊收回视线,转而盯着碗中残余的酒液。
他当年中了魔气。路迟林不会做这种事,楼云深也不会。临雪堂虽与他们争锋相对这么多年,但以楼云深的性格断不会与魔物为伍。
所以……
天边白光一闪,天际顿时传来一阵隆隆的雷声,天上乌云疾走,似是大雨将至。
·
三日之后,孟成业大寿。
日头渐高,孟府的门前陆续有人来往。这位孟家家主平日乐善好施,没少帮衬着方圆的百姓处理邪祟、祈福安神,因而也算是声名远扬了。是以今日,除去一些拜访的修士,还有不少的百姓前来贺寿。不过来此的百姓大多知晓,此日留在堂内的大多都是些身份不凡的修者,因此他们也只是留下几句祝贺或是小礼便离开了。
律九渊坐在孟成业的旁边,他今日穿着一件金线勾勒的白衣,外面罩着狐裘。白色的绒毛扫在他的脸上,衬着那一双凤眼,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扫着下面的宾客——大多都是熟面孔,连袁墨也在。
堂中有舞娘,纤腰扭动,如灵蛇一般。孟成业特地派人去城中的百花楼请来了开封最好的舞娘。琵琶声铮铮,舞娘玉足轻点,和着乐声水袖轻扬。
“路副堂还未到吗?”他听见孟成业对一旁的管家说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
律九渊挑了眉,视线投向门处。
不多时,那里边出现一个白色身影。那人逆光走来,与舞娘擦肩而过,水袖似乎扫在了他的身上,但他恍若未觉。
一如当年。
“来迟,见谅。”仅四字,犹如寒铁。
“无碍、无碍。”孟成业笑道,差人请路迟林入座。
自此,酒宴开始。
“今日多谢诸位赏光,孟某在此先敬诸位。”说罢,一饮而尽。
菜肴陆续摆上,酒入喉肠,众人也渐渐放开,开始谈起修真界的种种逸事,比如剑门又出了一位剑才,剑阁的那位又拒绝了某人的铸剑之求,青琅派大弟子拐了杨家的女修一同浪迹天涯……所言之事,与凡间的东家长西家短并无二致。
律九渊的视线落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路迟林身上,那人自进来开始,都是安安静静的模样。除却最初的那杯酒,便一直慢条斯理地吃着眼前的饭食。在座的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性,当然也不会去招惹。
可偏偏,律九渊不同。
众人只见那孟小公子眉眼一弯,举起桌上的杯盏,转向路迟林所在的方向,含笑地说道:“我第一次见路副堂便觉得十分熟悉,仿佛上辈子有过一段故事一般,心下不由地就生出一丝欢喜。不知路副堂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活像一个登徒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孟平川把这处当成了什么青楼楚馆。
孟成业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的儿子。
“路副堂,平川不知礼数……”
却见路迟林抬眼,视线在孟成业脸上淡淡一扫,而后落在了律九渊的脸上。
“无事。”然后,他提起银制酒壶,为自己斟满了,“可我并不认识你。”
接着,路迟林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我叫孟平川。路副堂如今知了我的名,便是认识了。”
第六章
路迟林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有些不快。
孟成业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示意他收敛些,但后者恍若未闻,仍是一副笑嘻嘻地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迟林。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半晌,律九渊打量了心满意足后,终于收回了视线,对在场众人一笑:“多谢诸位赏脸来此,这一杯,平川敬诸位。”
在场的宾客打着哈哈,嘴上念着“孟公子客气”,手上举起面前的酒杯。
琵琶女在不觉间换了一首曲子,与方才的婉转悠扬不同,这一首曲子透着不一般的激烈,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强、忽而弱。舞娘的腰间不知何时露出一个小鼓,一双素手在上面拍打着,鼓声和着琵琶声,众人在一瞬间忘记了方才的那段插曲,继续投入到觥筹交错之中。
酒过三巡,律九渊微红了一张脸半倚在椅背上。孟平川本就皮肤偏白,眼中含情,经酒熏后双颊染红云,眸中藏潋滟,懒懒地倚在那时,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勾人心魂。
路迟林抬起头,猛地撞入那双悠悠的双眼之中。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律九渊下颚微抬,举起身前杯盏,一饮而尽。
路迟林皱了眉,直觉受到了挑衅,心下不免生出一丝恼怒。
对,恼怒。
他不由有些惊讶,想着自己向来是不易动情的,而如今却应一个毛头小子的举动生出了久未有过的情绪,实在是……有些稀奇。他想起有人曾经说过他像个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不能教他动容一二……
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路迟林又有些迷茫。他似乎是记忆有损,总觉得脑子里缺了些什么东西,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可他自化形起,便一直都是在临雪堂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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