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云遮欢兀自犹疑一阵,索性再次转头紧紧盯视着谷鹤白道:“那你再说说看,你的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谷鹤白眸光一偏,斜睨着她轻笑出声道:“第三点?我敢料定,过不了多久,晏欺便会找到这里来——且不论往后劫龙印之归处如何,只要能捉得这魔头在手,还怕天下不太平?”
话方出口,三人皆是一惊。
薛岚因难得面色一沉,微顿良久,方才声线低淡道:“师父不会来,他……来不了的。”
晏欺如今手足经脉悉数被封,加之自身内力修为已近枯竭,要想着挣扎一路寻至此处,怕是哪路神仙都无法顺利完成的事情。
何况……晏欺还在同薛岚因置气。
他轻叹一声,继而再次出言强调道:“……师父不会来。”
谷鹤白低头无意扫了他一眼,道:“你对这魔头了解还是太少。”
薛岚因道:“他是我的师父,不是你的师父。他要做什么,与你也没有半点关系。”
谷鹤白怔然片刻,随即不怒反笑道:“薛尔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子倒是丝毫未变。”言罢,伸手拂了拂衣袖,提上纸灯沿石壁往前照道:“算了,反正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不如早些上路,以免让那俩盗印贼人占了先机。”
薛岚因让他说得一时不明所以,拧眉思虑一番,终还是迈开脚步迅速跟了上去。
——过往的某一些记忆他忘得彻底,却并不是能够导致他一味止步不前的理由。
他想要知道的真相,实在太多。
薛尔矜的“死”,晏欺不顾一切的舍身相救,聆台一剑派血流成河的灭门事件,以及那多次被人提及的神域洗心谷……十六年前发生的所有恩恩怨怨,硬生生横梗在他眼前,便成了一处永远无力遏制的牢笼。
他看不破,也猜不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因迷惑而感到痛苦。
第24章 徒弟,再临洗心谷
相传百十年前,劫龙印在沽离镇有过一次短暂的出现。那时洗心谷未遭摧毁,通往谷底的地下暗道亦不乏机关重重,曾有好事者私下盗取劫龙印欲前往神域深处破解,不料中途在暗道尾端遭谷外流溢的浊气所侵,最终毙命当场,死状凄惨。
据说这暗道乃是天然自成,而并非经后期人为修筑——神域洗心谷曾一度排斥来自各方的一切魔祟污浊之物,遂使得谷内被逼无奈的邪流秽气不断朝外扩散流窜,到后来,干脆将山谷周围的石壁彻底腐蚀通透,方使那暗道早期雏形得以初现。
然而,偏在十六年前,晏欺重伤落入谷底,几经退魔神域的洗涤都未能褪尽其根骨,反是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将一身禁术融会贯通,随后——毁谷屠门,接连犯下诸多离经叛道的滔天罪行。
“晏欺得昔日丰埃剑主真传,练的分明是一手上乘剑法,做的……却尽是一些有辱师门的罪极之事。”
暗道深处崎岖不平的石路之间,唯有一枚左右摇曳的纸灯在蹿动不断的气流当中指引方向。
谷鹤白一人走在黑暗的最前端,一边伸手摸索着周围起伏不定的僵冷石壁,一边还不忘意味不明地对薛岚因说道:“‘丰埃素剑’……你们听说过么?它,只是一把普通无奇的三尺木剑,放在剑主手里,却成了斩魔除邪的绝世神剑。丰埃剑主他老人家一生正气凌然,最不看好那些堕入邪魔的大逆不道之人——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徒弟也成了世人眼中望而生畏的怪物,唉,也不知该说是可愤还是可悲……”
地底腐蚀般的空气格外压抑人心。
薛岚因缓步走在距离谷鹤白数尺之外的台阶状巨石上,面色一片凉薄,连带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久而诡异的沉默。
晏欺的过去,他并不了解。仅有的只言片语,也是听人嘴边偶尔挂着说说,真要议论起来,他这个做徒弟的,其实对自己的师父基本是一无所知。
单单这样一番想来,反而觉得特别添堵。
暗道里的石路并不似先前下地时那样好走。正如谷鹤白方才无意透露的,洗心谷遭毁后的诸多邪佞污/秽之物无处安放,便只能源源不断地朝外推挤。
饶是云遮欢那般体力出众的异族女子,在地底压制力极端强势的气境之下,亦难免前行得略微有些吃力。
她并不关心晏欺的师父是个什么样,也不想知道往昔的丰埃剑主是有多强。
唯有一点,她心里忐忑得厉害。
“谷副掌门,这底下一整条都是你家的地盘。”云遮欢道,“你若要在心里头悄悄盘算一些小动作,我们可拿你没有任何办法。”
谷鹤白闻言仅是一笑,道:“你不信我,且信一信你们手上那枚逐冥针……它可不会撒谎。”
云遮欢不以为意道:“可这一路下来走了如此之久,满眼全是石头,哪有你说的两个盗印贼人?”
谷鹤白道:“你都说了,洗心谷内外都是我聆台一剑派的地盘,若我对他二人的存在一无所知,这副掌门的位置岂不是形同虚设?”
言罢,高举臂膀,陡一施力,将手中锋锐短剑生生穿入眼前一面石壁中央,紧接着,又运功聚气,旋动手腕,扬起一指准稳点上了短剑尾端镶有的暗沉珠玉。
顷刻之间,巨响沉庞如雷,碎石倾盆似雨。
仿若拔地摇山一般的力量自脚下一路疯狂蜿蜒至头顶,直震得身后毫无防备的三人接连趔趄数步,勉强依靠外围厚重的石壁方才微微站稳了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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