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气质不太像鬼,有点像屈原笔下那些披薜荔带石兰的山鬼野仙。
我被他的美貌震惊得霎时忘了害怕,一时间有点想给他上柱香。
挺帅个小伙,怎么说话声音这么难听呢。
他飘在我面前,静静地凝视了我一会,慢慢朝我伸出一只手。
他说:“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第 4 章
他说:“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我闻言一怔,忽然有点心酸。
好吧。我在人间买不起房,他在阴间买不起坟,估计连骨灰盒都让人挂殡仪馆墙上了,变成鬼了还得给人当田螺小伙合租一套破房,都怪不容易的。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让人家一直伸着手不太好,就虚虚地搭了一下他的手——没想到我能碰到他,触感冷得像冰。
我说:“没问题,您随便住,水电煤气物业费我交,那个,我能出去住吗?咱们互相理解一下吧。”
他很疑惑地偏了偏头,羽毛薄雾一样的身体轻轻地凑了过来,那一瞬间我像被扔进了冰窖里一样发起抖来——怕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太他妈冷了。
这丫是液氮成精了吧?
我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挤出来一句:“放开……冷……”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迅速放开了我,退到一边。
他一放开我,我就觉得好多了。我爬起来找了件大衣裹上,跟他对视了半天,丫好像还一脸无辜,说:“……我只想抱抱你。”
我叹口气,折腾半天真的彻底不害怕了,我说:“您还说您不害我,再晚放开一会,我都变成速冻的了,您让我以后还怎么直视超市里的速冻饺子,它们被扔进冰箱里的那一刻得多绝望啊。”
我裹了半天,还是冷,于是说:“你怕光吗?怕热吗?我想把小太阳打开您介意吗?”
他摇了摇头。我于是过去把小太阳打开,坐在它前面烤手。
他在我背后说:“我想……跟着你。”
不行。我还是得正对着他,背对着他太瘆得慌了,看着脸还好点。
我转了过来,问他:“咱们俩前世认识吗?看您这架势不像是来寻仇的。”
他看着我,过了好半天,说:“我……我不记得了。”
我愣了:“啊?”
他表情很茫然,重复了一遍:“不记得了。”
我说:“那你记不记得你上辈子是谁,怎么没的?”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又空洞又迷惘,过了一会,摇了摇头,散落的黑发缎子一样簌簌地抖。
他语速很慢地道:“我……不知道。”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心酸,有点绝望。
心酸他是个忘来路没去处的孤魂野鬼,绝望我好像被个孤魂野鬼缠上了。
他看我久久不说话,叫我:“柏舟……”
我抬起头问他:“这几天的饭是你做的吗?”
他点点头。
我又问:“那天的120是你打的?”
他又点头。
我说:“谢谢你啊……但是您还是别跟着我了,老这么孤魂野鬼的这也不是个事儿,我明天找个靠谱点的和尚,给你做个法事,好好的送你走,行吗?”
这段话有点长,他理解得很费力,过了好一会,他好像反应过来了,后退了一步,没什么表情,轻声问我:“你要我走吗?”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有点不落忍,就解释了一句:“是送你走……下辈子,有机会还能再见呢,你争取一下往我这个城市投胎。”
他还是那样懵懂的表情,歪头想了想,说:“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出溜到椅子上。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专门上寺庙里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反复跟人家说不要伤害他,毕竟我们家那位除了爆炒个苹果螺之外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给我做了好几天的饭,临了掐个DV还被我拍个正着,温温柔柔地超度了就行了,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那和尚答应得可好了,可谁知道这人根本超度不了他。
那天我们家被布置得神神道道的,和尚坐在那里叨叨咕咕地念经,他在烛火里静静地站着,还自己主动走到阵眼里,结果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站在那里,掀开了一直挡着他脸的一张符纸,很疑惑地抬头看我。
直到和尚念完经了,他也没走,好好地站在那,被暖黄的灯火一映,沉静又温润,显得特别慈悲为怀。
法师走之前对我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我悲痛地对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大师。”
法师还是笑呵呵地,他说:“阿弥陀佛。”
我把门关上,什么也没说,开始收拾屋子。
他还是垂头站在阵眼里。
我扫地扫到他那,说:“抬一下脚……算了你不抬也行。”
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下次我找个道士吧。”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轻声说:“阿舟……刚才好疼。”
我顿了顿,没再说话。
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鬼,就算为了他好,也得狠狠心把他超度了,这么飘着不行。
我没敢回头看他,只说:“我问问道家有没有不让你那么疼的法子。”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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