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花倾尘听到烛悠的话,慢慢抬起了手,掐住了无那的脖子,修长的五指一点点收紧。无那面不改色,口中无声诵念的经文却停下了,他垂着眼帘,任凭花倾尘指尖的力道不断加重。
唐景虚随着花倾尘收紧的五指一点点咬紧了牙关,这一天,无那等了一百年,可这个等待,看着唐景虚眼里,却显得格外一厢情愿,他但求一死,死在花倾尘手上,好一个“血债血偿”。可是,他从未想过,花倾尘面临的是什么,杀了他,花倾尘真的就报仇雪恨,痛快了吗?
不得不说,无那的一厢情愿有点可笑,这个普渡众生的和尚实在太自私了,他将花倾尘推入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硬逼着他挖掉心头肉,真的太残忍了。
“烛悠,你也要这么逼他吗?”看到了花倾尘指尖的轻颤,唐景虚忍不住开了口。
烛悠转了转手中的龙吟,轻笑两声,眼底的冷意直逼向唐景虚,“不,我没有逼他,这是他的仇恨,也是他的选择。”
唐景虚叹了声气,往后退了两步,斜靠在殷怜生身上,没再说话。
“无那,我是不是应该恨你?”花倾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下一刻,只见他猛地使力,竟生生将无那从绞刑架上拽了下来,提着他的脖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等不到他的回答,便转而看向唐景虚,喃喃道,“可是,我不会啊,师父,你能不能……教教我?”
唐景虚的心沉了沉,殷怜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强扯了扯嘴角,道:“倾尘,那不适合你,你笨,学不会,师父懒得教。”
花倾尘面上闪过一丝无措,他皱着眉,自言自语似的嚷嚷:“那怎么办呢?那该如何是好?”
血从无那双肩上碗口大的血窟窿里汨汨流出,早已染红了他那一身的素色僧袍。听到花倾尘的自言自语,他忽然笑了,这是唐景虚头一回看到他的笑容,显然这也是花倾尘的第一次,那笑容极浅,浅得唐景虚甚至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它却真实存在,如昙花一现,却不可思议地定格在了无那那张素来无波的脸上,他们同时愣住了,只见无那张了张嘴,淡淡地说:“那夜,你的眼里可都是仇恨,遗忘了这么久,方才你不都想起来了么?”
花倾尘浑身一僵,随即一道虚影晃过,“刺啦”一声轻响,一道血痕自无那嘴角溢出,他怔怔地向无那心口看去,一把蛇形的白光剑赫然从他心口刺出,那白光刺得花倾尘一阵恍惚,好半天才呐呐出声:“烛悠,你杀了他?”
第70章 情深
烛悠将剑从无那的心口抽出,下一刻又猛地从同一个位置刺入,无那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牙关咬得紧紧的,面色如常,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即便如此,花倾尘的瞳孔还是狠狠一缩,随即上前一步将无那揽进怀里,反手一掌向烛悠拍去。
烛悠似是早有所料,冷着脸抬手接下了这一掌,对花倾尘,他仅用了三成的力,可没想到对方却下了狠手,掌心一团狐火霎时炸开,饶是烛悠也被震得向后退了一小步,琉璃镜后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他将袖口沾染的狐火甩去,沉声说道:“倾尘,你下不了手也无妨,这仇我能替你报,只是,你要恨我吗?”
花倾尘红着眼,怔怔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收回手覆在无那后背的血口上,鲜血瞬间就顺着那白皙五指的指缝流进了他的手腕,汇聚成滴,滴滴砸落,半晌,他才哑声说道:“和尚,你留着我,是想要我的金丹吗?”
闻言,唐景虚只觉一道寒意从耳朵窜进了他的心,重重地将他的心脏压沉了下去,重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花倾尘说的,是那只九尾妖神欺骗花青锦时编织的谎言,想必当时花倾尘也是在场的,把那言辞凿凿的假话全听了进去,那个时候他心里必然少不了对恶人的深深憎恶。可是,此时真相已经摆在了眼前,无那根本没有夺取九尾妖狐的金丹,那么,花倾尘说这话究竟有何用意?
深思过后,唐景虚心底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他看了殷怜生一眼,示意他拦住烛悠。虽说无那被龙吟穿心刺了两剑注定没命了,可烛悠那样面上君子内里心狠手辣的角色,指不定还会发什么难,但无论如何,唐景虚都要守住曾向无那许下的承诺——待他死后,将他的尸身送回华灵寺。
殷怜生会意,点点头,一个闪身挡在了烛悠身前,道:“适可而止。”
烛悠斜睨了他一眼,又沉默地看了花倾尘良久,才转身在一旁华丽的镶金大椅上坐下,寒着脸没再出声。
无那被花倾尘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下巴缓缓靠在了花倾尘的肩上,轻声道:“是,你是花青锦唯一的孩子,你的金丹千年难得一遇,只是当年你太小了,金丹尚未成熟,我留你一条命养在身边,不过是为了等时机成熟,才好剥了你的金丹吞进肚飞升仙都。”
“嗯,我就知道。”
话音未落,唐景虚便见花倾尘勾起唇角,那笑容太过干净纯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与仇恨,一如他刚化形后初次见到无那时的那样,那双弯弯的柳叶眼里,盛满了温柔与爱意,也染上了一抹释然。
唐景虚了然,事到如今,灭门该有的满满怨恨,花倾尘真的拿不起几分几两了,族人都死了一百年了,刻意的遗忘与岁月的冲刷,再加上真相的揭开,以及无那的将死,花倾尘又怎么恨得下去?这只小狐狸在无那身边跟了那么久,耳濡目染,一颗心早已被佛道洗涤,况且他心眼小,早就填满了,哪儿还放得下那些不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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