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尽,扯起一抹沉寂在萧条的冬夜无限蔓延开来。
本以为唐景虚会难过、会感伤,甚至会生气,不曾想,他却只是轻声笑了笑,道了句“原来过了八百年,这酒竟会是这般滋味”,他垂眸透过那一小道口子静静地看着轻微摇晃着的酒水缄口不言。
严冬冷月,倏尔天飘小雪,落而即融,柳絮似的雪花扬扬洒洒,在唐景虚卷长的睫毛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似是沾湿了他的眼角,凉得他眼帘微微轻颤,而那双总显得轻佻的眼眸中浸染的无限眷恋一时竟令应烜有些失神,在他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悲愁。
“方才我只看到这一坛,还有吗?能把它们还给我吗?”不知过了多久,唐景虚慢慢抬头看向应烜,那双眼里惊鸿乍现的眷恋与缱绻已尽然消退。
略一沉吟,应烜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共有三坛,你若想要,另两坛,我想办法从父皇那里要来,只是……我不会白给。”
“你要什么?”唐景虚丝毫不显意外。
“你。”
“我?呵呵,你倒是真敢要。”唐景虚失笑,“行,不过,神官不可插手人间事,我帮不了你什么。”
“无妨,不劳唐将军出手,提点一二即可。”
于是乎,为了这三坛酒,在凡尘漂泊百年的唐景虚又一次临时落户了。
他既不关心应烜在皇帝跟前是怎么说的,更不关心皇帝是出于什么心态、什么目的准许一个从天而降且毫不知根知底的外人暂住在太子宫殿里的,他只知道,八百年前和那人临时起意一起酿造并深埋进土里的桃花酿实在辣得烧喉,喝得他一口一呛,呛得鼻头酸涩,呛得眼角通红,偏生却又令他欲罢不能。
不可否认,确是陈年佳酿,三坛子下去,他醉了七天七夜……
睁开眼的时候,应烜恰好从门外走进,粗粗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推开了紧闭着的窗扉。
初春的阳光仍然带着透骨的寒意,料峭春风夹带着一小片新抽出的柳芽儿从窗外徐徐吹进,那极鲜嫩的柳芽儿在半空盘旋一阵,轻飘飘地落到了唐景虚的掌心。
就在应烜以为唐景虚会在灿烂阳光下淡笑着将柳芽儿吹落的时候,他却忽然长大了嘴,随手将柳芽儿丢进了嘴里,紧接着便在应烜的怔愣之下,嚼了嚼,就这么咽了下去。
随即,他便苦着脸,伸长了舌头从床榻下来,赤脚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往嗓子里灌。
因唐景虚不愿声张也不喜人伺候,这殿里没有安排下人,那壶里的茶水不知多久没有换过了,应烜看着不由皱紧了眉,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怎么?找我有事?”唐景虚打了个嗝,转身披上外衣,这才出声问道。
应烜摇摇头,视线在床榻旁的三个空酒坛子上扫了一圈,回到唐景虚脸上,道:“无事,就是想着你差不多该醒了,便过来看看。”
唐景虚打了个呵欠,倦容未减,看着却是没有再睡下去的打算了,他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说道:“就只是看看?”
“前些时日,母妃得知贵客上门,执意要见将军一面,当然,将军若是不愿,我……”
“没什么不愿的,见就见吧,顺道带我四处转转,活络活络筋骨。”说实话,唐景虚倒是挺喜欢应烜这性子的,有什么目的并不会拐弯抹角,问了就说,不问也不会自说自话,相处起来不用时刻揣测他是否话中有话,三分耿直三分稳重,而另外四分呢?暂不知晓。
走出殿门,并没有一串儿的宫人紧紧跟随,想来这位新晋太子爷不喜张扬,又或许是在过去的岁月里孤身惯了,唐景虚不觉奇怪,他抬了抬眼,隐约可以看到应烜身后不远处随时侍立着的一抹黑影,想起应国皇室的规矩,唐景虚脚步一顿,向那抹瞬间隐藏在树后的黑影招了招手。
见黑影没有回应,唐景虚放下手,仍盯着那个方向,对应烜说道:“素闻应皇爱子心切,为每位皇子都配备了一名影卫贴身保护,而影卫更是从高手云集的堕鬼阁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小便跟随身侧,其忠心程度可见一斑。”
闻言,应烜的目光也望向那处,良久,才轻声答道:“如风确是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父皇爱子也不假,只是父皇他……并没有一视同仁。”
知他指的是那个小可怜包十三皇子应离,唐景虚免不了暗自感慨,所谓生不逢时,大抵便是如此,这强行冠上的“天煞孤星”之滔天罪名,无异于自他出生之刻便给他施加了墨刑,一辈子都难以抹消。
“可否让殿下的影卫走近点,让我瞅瞅?”唐景虚的目光依然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处。
众所周知,堕鬼阁是鬼王尤恨在人界设立的一个特殊组织,专门培养孤儿或是为了某些目的而被家人主动送来的孩子,充分挖掘其潜在天赋,从而派出执行人界所求之事来获取大量的香火、功德、阴德,甚至是阳寿。
与此同时,堕鬼阁还有一条备受天界神官唾弃的流言,那流言出自上任阁主之口,说是堕鬼阁里的人,每一个都签下了堕鬼契约,其身死之际便会化而为鬼,并在耳后生出堕鬼令,而堕鬼令一旦生成,鬼王之令便绝不可抗,直至其魂消都将臣服于鬼王麾下,死都不肯放过,可谓是霸道至极。
对此,现任阁主昼颜一如既往地闭口不言,更没哪个嫌命长的有胆子凑到尤恨面前质问,便因着如此,那些个真真假假,言不清道不明的,说得多了还没人否认也就都成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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