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迈入昭和宫大门那刻起,应烜的脸色就没好过,他眉头紧蹙,摆摆手:“红袖,你去告诉她,阿离回来了。”
闻言,红袖迅速扫了应离一眼,欠身道:“是。”
不多时,红袖回来了,向应烜说道:“陛下,娘娘说,离殿下进去便可,请您回去歇着吧。”
“滚开!”应烜怒吼出声,宫内众人即刻跪了一地,他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红袖,大步向前走去。
于此同时,子夜的钟声敲响,一股极淡的兰草香伴着浑厚的钟声似有若无地飘进唐景虚的鼻子里,他脚步一顿,回首四望,眼过之处,宫人皆是一副丧胆游魂相,看着个个恨不得夺门而出,却碍于侍卫手握长刀,只能瑟缩在角落里发抖。
“怜生,你闻到了么?”忽而风起,香味似是被吹散,唐景虚凝神反而闻到了潮湿的异味。
殷怜生略点点头,眼珠朝池塘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嗯,像是苔藓夹杂着……腐尸的臭味。”
唐景虚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池塘瞟了眼,抬脚跟上应烜的步子,轻声说道:“昭和宫住的是皇太后,整座宫殿阴盛阳衰,池塘在南,背阳为吉,而为了不与东侧的龙气相冲,建于西南,阴气更盛,这鬼倒是会躲。”
话音未落,不知何时走到了前方的应离忽然身形一颤,驻足回眸望向池塘,唐景虚忽然又闻到了先前那兰草香,正疑惑之际,殷怜生出声道:“池塘是活水,它跑了。”
“今夜怕是不会现身了。”唐景虚皱眉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应离,声音依然压得很低,只有身侧微低着头的殷怜生能听得到,“这偌大的皇宫,它偏偏就盯上宣太后,还能在四通八达的水里准确摸到昭和宫的池塘,足以见得生前是宫内人,而找了这么多人都撵不走,仇恨怨气必定极深,一定会再来的。眼下,我们……”
因两人离得近,唐景虚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扑打在殷怜生的侧脸上,他半边身子一时僵硬,脚步挣扎着向后挪了半指距离,却又不愿退开,唐景虚的话似是成了空灵的回响,一下下砸向心头。明明听得到、听得清,殷怜生的脑子却一片空白,只是不自觉地微微侧过脸,眼里只剩那咫尺处的淡色薄唇,禁不住靠近……
“唐将军。”
应烜蓦地出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宛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殷怜生头上,他眸色一沉,眼神清明了不少,尚未来得及退后,唐景虚已经从应离身上收回了视线,随即便注意到殷怜生不知何时竟靠得这么近,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两人同时一怔。
想着该是自己越说越没声了,他才会凑近听,唐景虚顿时释然,笑着推开殷怜生的脸,从另一侧转身走到应烜面前,道:“我和怜生毕竟是宫外人,贸然进太后寝宫,会不会有失体统?”
应烜摇头:“都走到这一步了,又是将死之人,她还想挂着多少颜面?将军无需顾虑。”
应烜这话,丝毫没有给宣太后留脸面的意思,想来他心中对这位所谓的母亲早已失了亲情的温度,如今为她做的这些,不过只是生育之恩残留的余温与帝王对外的不得已才勉强为之。
既然他这么说了,唐景虚也就没多言,跟着走进门。
寝宫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地上摆了好几盆炭火,整间屋子热得仿若蒸笼,几人一脚踏进,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宫内除了那名女官,再无其他内侍,床幔遮掩下,隐约可见一人躺在床榻上,急促的喘息一声重过一声,想必宣太后确实没两天活了。
“娘娘,陛下和离殿下来了。”红袖走近,屈膝跪在床边,微低着头向床上人轻声说道。
喘息声骤然停歇,床幔内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猛地抓住了红袖的衣领,长长的指甲划破她的侧脸,殷红的血登时汨汨冒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却似是习以为常,没有发出一声惊呼,也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缓缓抬手握住那只手,开口嗓音亦不显慌乱:“娘娘,我扶您坐起来。”
片刻沉寂后,那只手慢慢松开,收回床幔内,红袖站起身,抬手将床幔挽起,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宣太后扶起,让她靠坐在床头,便退到一旁低头不语。
除去了床幔的遮掩,唐景虚这才看清宣太后的模样,不由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早就猜到宣太后饱受恶鬼折磨,多半没了大半条命,瘦成皮包骨都不足为叹,但此刻亲眼见到她的模样,唐景虚顿觉那恶鬼的仇恨已经深到没有感化的可能了。
眼前的宣太后早已没了当年“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秀丽容颜,两颊深深凹陷,颧骨突出,脸皮极度松弛半挂在脸上,不带半点活人之色,就连嘴唇都像是龟裂的土地,仿佛随时都要碎裂,更可怖的是,宣太后双眼眼窝处空荡荡的,眼皮连带着眼珠竟像是被人用利器强行剜去,眼窝边缘留下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的深褐色疤痕,在再次响起的喘息声中,仿若一具令人作呕的半腐活尸。
“烜儿,”宣太后缓过一口气,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在一层沙子里研磨,她抬起被啃食得残缺不堪的半只手掌,抬到一半,猛地浑身一颤,哆嗦着把手往被子里藏, “别……别看,别看,别看……”
见状,红袖忙上前轻声安抚。
看她这一副俨然半疯癫的状态,唐景虚皱紧了眉:“这事儿发生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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