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娘,你……要做什么?”应烜肩膀轻颤,怔怔地问道。
虞安临动作一顿,没有回答,那抹浅笑凝固在嘴角,她不再哼着小调,却仍执着地向宣太后逼近。
应烜“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低声乞求道:“临娘,她活不久了,放手吧,一旦沾上人命,我们保不住你。”
“我知道的,阿烜,你让他们来,是为了能让我转世,我不杀她,只是,她还欠我一样东西。”虞安临轻声说道。
应烜攥紧了拳头:“她还欠你什么?”
“舌头。”
第30章 真话
红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角蓄着一抹安详的笑意,她白皙的脖子上横着一道深深的刀痕,那把匕首似是刚刚磨过,异常锋利,她只是轻轻一划,就倒下了,殷红的血从伤口里不断流出,顷刻间染红了宣太后床榻下的凤飞锦纹绒毯。
红袖甘愿用自己的一条命,留下了宣太后的舌头。
“愚忠。”虞安临轻叹了一声,空洞的眼里幻化出一对眼睛,那双眼眸里天生浸染着温婉,这样的女子,确实很容易让人交付真心。
虞安临站起身的功夫,俨然恢复成当年的模样,身上穿着虞国皇族长裙,宽大的袖口点缀着墨色的凌云花纹,一条玉带自腰间环过,绕着双臂,在风中摇曳,青丝绾起,斜插着一支精致的玉簪,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地抹灭了面对宣太后时刻意的丑恶,她依然是矜持高贵的虞国公主。
她两手交叠置于腰侧,向唐景虚微微欠身,柔声笑道:“唐先生,好久不见。”
唐景虚点点头,跟着笑了笑:“安临公主,放下了么?”
虞安临摇摇头,敛去笑意:“没那么容易的,应延病重、应烜出宫的那段日子,她折磨了我许久,本想着咽了气就罢了,哪知她将我的尸身抛入掖庭宫的那口井中,青石板一压,我走不掉,那里积压了太多的仇恨,十年如一日般听着罪奴们的怨念,我的恨意愈演愈烈,克制不住,终究下了手。”
“杀了她,得不偿失,回头就好。”唐景虚扭头看向应离,他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听话地紧紧捂住了耳朵,但唐景虚心知,他什么都听到了。
虞安临缓缓走向应离,经过唐景虚身侧时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唐景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察觉到虞安临的靠近,应离放下手,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虞安临笑着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阿离,长大了。”
应离“嗯”了一声,淡笑着与她对视,一如既往的沉默却似道尽了千言万语。
“师父,”花倾尘走到唐景虚身后,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我怎么觉得小三和平常不一样?”
唐景虚斜睨了他一眼,暗道这小狐狸还挺精,并没有作声。
见唐景虚没有回答,花倾尘又转向殷怜生,朝他挤眉弄眼,殷怜生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想着这两人都没动静,该是自己多虑了,花倾尘悻悻地闭了嘴。
天亮后,昭和宫传来消息,宣太后醒后得知红袖自刎,瞬间崩溃,咬舌自尽。
这条舌头,她终究还是还给虞安临了。
午后,唐景虚在御花园找到应烜,表示要回溪云山。
应烜愁容未减,看着不远处玩闹的两个孩子,低声道:“将军,朕将他们两兄弟过继为皇子,教他们为君治国之道,让他们日后为这皇位明争暗夺,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唐景虚顺着应烜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假山下蹲着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约莫五六岁,肥嘟嘟的小脸,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可爱得紧。两孩子眉眼相似,应是亲兄弟。
较年长的孩子怜爱地抹去弟弟脸上不小心沾上的黄土,似是才注意到应烜站在不远处,他忙拉着弟弟跪下,恭敬地喊道:“父皇。”
弟弟脸上则带着明显的不知所措,紧贴在哥哥身旁,被拉着身子一歪,小脑袋磕在地上,下意识“哎哟”了一声,反应过来忙惊恐地捂紧了嘴巴,偷偷抬眼瞧了瞧应烜,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才放下手,呐呐地唤了声:“父皇。”
应烜点点头,招手示意他们走近。
看着额头顶着块黄土疤怯生生地躲在兄长身后慢慢走近的小包子,唐景虚蹲下身,忍不住伸手揉搓着他的小肉脸,余光瞥见他兄长面色警惕,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忽然眸光一寒,蓦地在小包子颈后轻轻一敲,瞬间将他敲昏后用两指捏着他的脖子,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荧惑之子,祸国殃民,当诛。”
另一个孩子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飞身扑向唐景虚,唐景虚抬起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下微微收紧,那孩子痛苦地挣扎着,勉强还能抬起的手却伸向了唐景虚捏着小包子的手,用指甲徒劳地抠着他的手指。
待他陷入昏迷,唐景虚松了手,两条胳膊分别捞起两孩子,站起身对眉头紧皱的应烜挑眉,道:“当年,你若像他这般不顾一切要护住应离,你觉得世人容得下你们吗?”
应烜一震,垂眸看着那孩子紧闭着的双眼,怔怔地开口道:“可朕……羡慕他这样的无畏。”
唐景虚轻笑:“无畏?我道却是鲁莽。”
“照你的意思,他不适合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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