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小槭不敢说下去,甚至不敢去想,“死”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太遥远了。
可是床上躺着的人,他哥,面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身上似干皮包骨,濒死之人无外乎如此。
死亡一直离他这么近,轻而易举就能夺走别人的性命,人是如此渺小。
这世间恶人千千万,为何偏要紧紧拽住他哥不放。
“哥哥啊~”
小槭捂嘴而泣,说不出一句安慰他哥的话。
“莫哭~”
漆黑的双眼没有焦距,明晃晃的,看得人发慌。
不知是昏迷不醒,回光返照,还是已经清醒过来又不肯清醒的人呆望着帐顶,轻轻地唤他。
“阿银,阿银~乖,不哭!”萧粲直愣愣地卧在床上,这数日的病痛折腾得他动弹不得,忘了好多事,只是他那年幼的弟弟,时刻牵挂着他的心,这一年来,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那种地方。
两行清泪从空荡荡的眼洞溢出来。
秦稹怒火中烧,挑眉哼了一声。
“小槭,”秦稹强行分开他们,将小槭推到一旁,冷冷地命令道,“出去!”
两人骤然分开,俱是一惊。
“这,哥哥求你,让我和哥多说几句话吧!”小槭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求你了,哥哥~”
秦稹不为所动,喝道,“出去!”
“殿下!”小槭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殿下,求你了!”
苍白无力的手维持着刚刚那紧握的姿势,无奈,一动不动垂在身侧。
秦稹一脚踢在他肩上,浑身戾气,口吻不容商议,“出去!”
萧粲双目凸起,剧烈咳嗽,“你,你莫打他!”
小槭不敢忤逆他,恋恋不舍瞅了他哥一眼,含泪慢慢挪出门去。
沉闷的闭门声响起,暖阳投射进来重新被挡住,烛光摇曳,罗帐翻飞。
闹哄哄的内室终归平静。
秦稹默不作声寻来一张椅子,坐到床前。
萧粲用尽浑身解数翻身背对着他。
千言万语到嘴边,一个字一说不出来,静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日头偏斜,热雾散尽。
萧粲耳力不是很好,迷迷糊糊听到一声轻叹。
过了许久,那人似带有几分妥协与哀伤,开口,“延宜!”
门口站着一排排披甲带刀的壮汉,个个面目狰狞,面目表情,守着那道狭小的入口。
小槭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急得团团转,几次三番想要推门而入,都被凶神恶煞的守卫给瞪住了脚步。这些人都是只效忠于秦稹的死侍,没有他的命令,连只苍蝇也不敢放进去。
守卫的大手横在小槭胸前,居高临下,双目睥睨,悠悠的说道,“小公子,属下劝你还是不要违背殿下的意思,否则出了事,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那声小公子加了重音,小槭停下慌张的步伐,懵懵懂懂,望着他,这人是在提醒他,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男宠,怎敢依着主人一时宠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位好心警告他的守卫,神情自然,紧握刀刃,高高在上,言语中无一不带着对他身份的讽刺。
差点忘了,原来,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看他的。
他居然从未在意过。
气温转凉,天角边卷起千层火。
一阵稀里哗啦的跪拜声响起。
小槭愣了片刻,扭头,秦稹果然站在他身后。
被倚霞光,一如既往朝他伸手,“小笨,咱们回家。”
之后好几次,小槭都旁敲侧击试图问他,那天下午,他们在房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可秦稹何许人也,老奸巨猾,论心机谁敌的过他,小傻子的疑问,通通都被他囫囵盖过,只字不提。
秦稹没有允许小槭见他。
最近添了些下人,寂寞许久的王府重新生龙活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三青郡主赐婚于凌王府,已过去半月有余,府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收拾内院,接洽各色人物,置办大婚时所需的东西,连秦稹也总是早出晚归,常常不见人影。
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接踵而至,来得匆忙,去的也匆忙。
最闲的总是他。
平乐平静地关上大门,将他们隔绝在那扇单薄的木门外。
小槭依旧过着吃饱喝足后,躺在软榻上晒太阳的日子。
两只小狗很爱粘他,玩够了,就扒着他的小腿,往他身上蹭。
小太监愁眉苦脸,翻着一本又一本话本,最后叹气道,“这些都看过了!”
桌案上摆着一打厚厚的泛黄的话本,小槭悉数取过,一一粗略地翻过,辗转之间,各色光怪陆离的故事浮现在眼前,片刻之间,似是阅历完世间悲欢离合。
滴水石穿,岂非一日可成。
这些是是非非,苦的,甜的,酸的,辣的,逃不过,躲不开,怎么可能不喜欢,不想要就能避得开,还是不得不要一天天挨过去。
小太监撇嘴,不满地小声嘟囔,“这些日子,殿下都很少过来。”
小槭的手轻颤,从二月初九那天起,他的的确确已有好几天没来过了。
“听说西院那寄寒公子最近可是受宠的很,殿下几乎夜夜要他侍寝!”小太监看不清小槭的脸色,委委屈屈自言自语,“那些狗东西真是势利眼,一个二个趋炎附势,殿下这些天来的少了,便开始缺斤少两,连问句话都要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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