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番热忱的剖白,可寻壑听了,脑袋越发埋低,拿筷子机械地搅着饭粒,嗫嚅说:“没有,我想不起来有什么好跟爷说的。”
沈越翻了个白眼,摸摸寻壑脑袋:“我的意思是要和你共患难,你这反应,倒搞得我像在逼良为娼了。算了算了,我信你,你说没事就没事。快吃吧,吃完咱们出去走走消食。”
“好。”寻壑夹了一筷子白饭入口,含糊着应下了。
饭毕,寻壑显然不乐意迈腿。沈越清楚寻壑在邬府的那五年步步惊心,年节不消说,必然是味同嚼蜡,便想着帮寻壑把这失之交臂的五年快乐补回来,遂劝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动人春色画中诗。大好景致,错过了多可惜?你就当陪我吧,好嘛!”
每每沈越开口,寻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出去散散步,便强打精神和沈越出门。
日暮时分,晚霞万丈。
仙眠渡附近农家小院甚多,松下柴门闭绿苔,惟见蝴蝶**来。蜜蜂两股大如茧,便知前山花已开。放眼人间春景,沈越容光满面,然而一回脸,却见寻壑呆若木鸡。于是沈越变着法子说笑逗乐,寻壑面色才稍稍好转,一路笑闹,不知觉竟走到市区。
华灯初上。品花馆笙歌喧天,唱腔悠扬,婉转流出。寻壑鬼使神差,提步迈上台阶。沈越赫然发现,寻壑每一听曲,就如入无人之境,是故满腹奇怪,可沈越还是不忍打扰寻壑难得的入迷。直到曲终人散,从馆里出来,沈越才挽起寻壑手臂,商量道:“你若喜欢,以后有空咱们就出来听曲子吧。”
闻言,寻壑怔忡片刻,最终笑道:“靡靡之音,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沈越一愣,错愕中,寻壑抽臂而去,沈越在后瞧着,只觉得寻壑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孤单。
作者say:新年快乐!
第96章 卷地风来忽吹散③
江宁位于长江下游,有天险依靠,又兼地方富庶,乃得天独厚的龙脉汇聚之地。成帝登基之初,就力排众议,决意迁都江宁。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寻壑修书上报成帝,江宁皇宫修缮事宜已臻尾声。成帝回批,定于三月廿八迁都江宁,并指派蕴礼侯丘寻壑负责迁都祭天仪式的筹备。
《左转》曰:国之大事,唯戎与祀。祭祀历来是国家大计,迁都后的首次祭天大典,更是重中之重,成帝将这一重担交给了丘寻壑,寻壑地位不言而喻。然而,寻壑深知此次大典不容差错,荣幸无感,只觉得如临深渊,遂事必躬亲。从祭天时屠宰所用的整豕、整牛、整羊,到神位前摆列的玉、帛、酒、果、菜等大量供品,再到七百余件盛放祭品的器皿和各类礼器,可谓数量庞大,种类纷杂,寻壑**乏术,不能一一遴选,但每一件无不亲自验收。所幸沈越体贴,帮着寻壑把关不少,并请了苏州名笔手书祝版上的祝文。
三月廿三,公侯官员全数抵达江宁。
三月廿五,成帝入斋宫斋戒三日。
三月廿八,成帝携公侯群臣,祀神祭天。
是日卯时五刻,太和钟鸣,成帝步行登临圜丘坛,钟声休止,鼓乐奏响。圜丘圆坛北边设皇天上帝牌位,为主位,东西两侧设日、月、星、风、雨、云、雷牌位,为从位,神位前供品罗列,皇帝坐南朝北,叩拜行礼。圜丘坛中、下两层的东西侧设编磬编钟,乐官演奏《韶乐》。
在司礼官主持下,成帝亲迎帝神,奠玉帛、进牺牲,率领公侯群臣,行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巳时一刻撤馔,祭品送至燎炉焚烧,成帝望燎,最终奏"佑平之章",送帝神。
谷雨后,雨水频繁,前两日还是阴雨连绵,今日竟然万里晴空,更出奇的是,祭祀礼毕,一道霓虹横亘云端,此乃天降祥瑞,于是群臣恭贺。
祭礼前,寻壑就将南越所获的三块素白龙涎香交予子翀,要他看准时机上呈,以取悦龙颜。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子翀出列,成帝问:“子卿何事?”
子翀躬身答曰:“前些时日,有人给微臣进献了三块白龙涎。龙涎香乃稀世珍宝,而白龙涎更是宝中极品,汲天地日月之精华,数百年才淬炼出一块。一时间出现三块,必然是上天欲盛赞皇上迁都之英明,遂借此示好,是故,这白龙涎乃天降圣品,唯天子之尊与之相匹,微臣不敢私藏,所以如数上呈。”
成帝面容在旒穗后隐约,然而揭开覆在贡品之上的黄绫后,语气里明显夹了份喜悦:“好,子卿有心了。另外,”说着,成帝步下圆坛,走到官员队列中,驻足于一瘦高官员跟前,须臾,出手拍了一拍这官员的宽肩,叹道,“一般人尽忠,靠说;而有的人,靠做。自去年伊始,丘郎中主动揽下新宫修缮的任务,而今一年不到,就顺利完工;这次祭天大典,朕命丘爱卿总理祭祀事务,今日行礼,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这都是丘爱卿殚精竭虑用心安排的结果!可是,朕却听说,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对丘郎中私事指指点点,甚至对朕起用丘郎中多有不满。好,朕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有异议的人,今儿出来说说,丘郎中于家于国,哪里为害了?值得朕这么多大臣议论纷纷!?”
万马齐喑,更无一人敢站出。
“呵呵,既然无人出列,那么朕就默认,丘郎中在家国大事上确实无可指摘了。丘郎中并非科举出身,这是事实不假,但他的能力,绝不亚于在列的各位公卿之下。朕说过,朕唯才是举,堪为国之栋梁者是举!今日,朕就贯彻到底,擢拔丘爱卿为江苏巡抚,兼领江宁、苏州两府织造局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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