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自己的竹楼,崔酒脸上安慰般的笑意就散了,正愁眉不展着,门外有人步履匆匆地过来叩响了门:“崔主使,百夷那边派了人来,说要见您。”
崔酒眉头拧得更紧了:“叫他进来。”
过了半晌,人来了。见来人是代侞,崔酒惊诧道:“你怎么来了?舍岈那边……”
“主人求了鬼主首肯,才派我过来的。”
崔酒放下心来:“舒恩最近如何?”
“鬼主很倚重他,借着主人的关系,白拓部的旧臣对鬼主亲近不少。”代侞简洁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少了不少人,你还是保重自身比较要紧。”
崔酒笑了一下:“我没那么容易死。”
代侞从袖中取出一只不到巴掌大小的紫雀递给他:“这是我与主人通信的鸟,没人敢截下来,主人要我暂时借给你用。”
崔酒没接:“那你和舒恩怎么联络?”
“我会到明面上,始终伴随主人左右,暂时用不上他。”
崔酒这才接了过来,道了谢。
代侞又道:“本来是不许这样的,不过鬼主将鬼鸮林外的人撤走了,也就是默许你们可以离开鬼鸮林,与狐玳部做些交易,但别想着跑,鬼主想必已经和狐玳部打过招呼了。”
崔酒心下一动:“是不是齐朝那边又有动作了?”
“是。”代侞点了点头:“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鬼主派人送了一具尸体假冒你送到了沱县,齐朝递了国书过来,要求赎回其他人,鬼主态度有些摇摆,他派了人去谈,但条件十分苛刻。主人的意思是,若你想走,他会想办法把你一并送走。”
崔酒狐疑:“假尸体?齐朝派谁来商讨赎人一事?”
代侞摇摇头:“不知。”
“那放人的条件呢?”
“三十万银。”
“哈?三十万!”崔酒冷笑:“他还真能狮子大开口,齐朝不会同意的。”
代侞不解:“中原向来富饶,三十万银虽多,但从国库支,也算不得太多吧?”
“放在继元之乱之前或许不算太多,可如今齐朝建国不过两代,又兼战火频繁,加上如今南疆这一战败,光是抚恤就能把国库掏个精光,哪里来的闲钱赎人?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派使团来百夷和谈,开战就是了,舍岈不会不知道……”崔酒猛然瞪大了眼睛:“舍岈不会不知道这点——他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他根本就没想放人!你回去叫舍迦不要干预此事,我怀疑这是舍岈在借机试探。”
崔酒指尖微动,“叮叮”地敲着桌子:“舍岈既然根本没有放人的想法,找假尸体冒充我就是多此一举,他为何要这么做呢……齐朝遣来赎人是什么时候?尸体又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
“尸体是七天前送过去的,齐朝派遣人到南疆约莫是五天前。”
半晌,崔酒冷笑一声:“离间计,好个舍岈。若是认不出尸体的身份,齐朝必然以为我死了,可以离间世家与皇帝;若是认出尸体不是我,八成会觉得是我已叛敌投降,百夷替我故意遮掩,照样可以离间世家与皇帝,端的是好计策啊!”
代侞垂眸:“那我们现在如何?”
“现在如何?”崔酒微微挑眉:“静观其变。”
代侞惊诧地看着他:“若是齐朝果然中了离间之计呢?”
崔酒讥笑道:“若世家与辜涣离心,着急的必然不是世家,而是辜涣,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其中说不定还有他的功劳,我哪里帮得了他操这份闲心呢?何况,说到底,崔氏才是我的立身之本,辜涣又算得了什么。”
“可如果齐朝生乱,你回去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我叔父尚在,能生什么乱?辜涣若有对付我叔父的本事,我又何必到百夷走这一遭。”崔酒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青玉符:“告诉舒恩自己保重,凡事三思后行,若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去问舍岈,宁可显得蠢笨一些,舍岈容得了一个蠢弟弟,却容不了一个出身高贵又自作主张的弟弟。”
代侞点头称是。
崔酒撩弄了一下站在案几上偏头看他的紫雀,问道:“这雀儿吃什么?”
“是虫子就吃,它自己就能找食喂饱自己。”
崔酒摸了摸它柔软的羽毛:“好在这鬼鸮林里什么都缺,就是虫子多。”他斜睨着代侞问道:“狐玳部可有大夫?”
“怎么了?你的咳疾又复发了?”
“不是我,是其他人病了。”
“狐玳部的巫医我有一个相熟的,可以叫他来,顺带也看看你的咳疾,等天凉了,估计要咳得厉害了。”
“有劳。”
代侞很快将狐玳部的巫医请了回来,他年纪很轻,估计和叶集差不多大,穿着青黑色的异常,脖颈、脚腕都缀满了银饰,只有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起来颇为活泼。
“我是狐奇罗,病人在哪儿啊?”他眨着眼看了看崔酒:“是你吗?你这副脸色一看就知道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阴湿入体。”
“不是我。”崔酒将狐奇罗领到了叶集住着的那间竹楼:“病人是这位。”
狐奇罗打量了叶集两眼:“他?他已经快好了,吃了没煮熟的水吧?你们这离得最近的那条水很古怪,若是不煮熟就喝,一准要发烧,其他动物都不在那里取水的。”他从眼见挂着的口袋里取了几株草出来:“以后煮水可以在里面放点这种草,就算一时不注意,水没有煮开,也不会生病了。你现在你这个草煮水给他喝点,好的会更快些,不要放太多,也不能吃,不然会闹肚子的。那条河边到处都是这种草,你们取水的时候顺便采一把,每次煮水放一根就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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