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逛到了稍远的城中。说是城,其实城中地广人稀,其实城中地广人稀,集市就比小县城大一点点。
糯糯揣着崽儿穿得并不华贵,可通身富贵人家闲散小公子的逍遥气儿。他怀中的崽儿油光锃亮,每根毛发都呼吸出被娇养的气息。
走在街上,和周围抱宠物的地主商人官员之子完美融为一体,俱都散发着“我手上闲钱很多快来宰我呀”的气质。
父子两才在一小吃铺上逗留,糯糯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是一耄耋老头,瞎了一只眼,佝偻着腰。
糯糯眯眼,无端觉得这老头似乎有些眼熟。
见糯糯回头看他,这老头便状似神秘地说:“小公子,我乃城中神算子。方才观你面相,算出你命中将有一劫。”
这话术也好熟悉喔。
糯糯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咧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才一劫吗?”
老头:???
糯糯步步逼近:“先生不是说,我命中有九百九十九道雷劫吗。”
老头:???………!!!
算命老头后退一大步,然为时已晚。
“你个大骗子!”糯糯气成河豚并向老头投放了一只崽崽,“霍糖,上,把他给我叼到府衙去!他送我九百九十九道雷劫,我便送他十年牢饭。”
崽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小狮子一样冲老头冲过去。现场当即老头叫猫崽叫,围观众人火速归位,闹成一团。
崽崽可是十里八乡精怪圈出了名的小魔星,平常把圈中精怪全叼了个遍,叼个小老头那更是不在话下。
没让他挣巴几下就把这骗子叼到空中,趾高气昂往府衙去。
算命的恐高,此时与软脚虾无异。见逃脱不得,先是苦苦求饶:“小公子,我也只是讨口饭吃才不得已骗你。你就放我一马吧。”
“小老儿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这要是进了府衙,可就是关到老死的命啦。”
见糯糯不回他,又由求改骂:“我都这么老了,摔一下碰一下就没了半条命。你年轻力壮受几次骗算什么,我这是帮你长教训,你竟然就要逼死我。小王八羔子,我是骗了你,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糯糯捡起他的算命布袋就砸他头上:“我好好的,我哪里好好的?我被你骗得以为自己真没几天活路,要不是你骗我要仙骨保命,我至于千方百计找仙君献媚求欢吗!”
——我与他,本来可以更纯粹地相遇。我若是单纯偶遇,依旧会被他吸引,继而追求他。
幼崽是杀死时间的利器,可以麻痹人的忧患意识,叫人日日围着他转并在“宝宝真可爱”与“小孩真磨人”之间转换。与尘世脱节,与旧友之间出现鸿沟。
糯糯与霍糖隐居山上的这段日子,他很少有空想起霍潜。
如今这个骗子突然冒出来,便在两父子构筑的象牙塔上敲出了一个大缝,推到了崽子为他与尘世之间架起的巴别塔。
巨大的失落感与愧疚感喷薄而起,糯糯近乎是自言自语道:“你知道我躺在他身边,日日对他说甜言蜜语,却无时无刻不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目的不纯的骗子,内心有多惶恐吗。”
——所有的缘起于骗局之中,也灭于谎言之下。纵使所有言行皆是真心,我到底是个心思见不得人卑劣之徒。
纵使围观的看客并没有多少,大家也多在围观老骗子落网记。糯糯还是倍感前夫所指,如芒在背。
他连看霍糖一眼都是羞愧的。
“我最怕阿娇……”他难堪地停顿了一下,“我是个卑劣的猫精,我永不能停止哄他骗他。”
——我最怕阿娇知道我不是他心中纯善的小猫精;我最怕他知道我只是个骗子;我最怕他厌弃我。
——他本就是我强求来的,我从来配不上他。
——我一路哄他,连小猫崽都骗出来了喵。并且我还打算继续哄骗他,好赢回他枕边人的地位喵呜。
岂料糯糯话音刚落,耳边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你怕我什么?你骗了我什么?”
糯糯惊慌抬头,就见得右手边酒楼层层叠叠的屋瓦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只霍潜。面若寒霜,身形瘦削了不少,手中捧着一小袋牛肉干,正冷冷地望着他。
糯糯一瞬间痴迷地望着他,根本错不开眼,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霍糖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呜咽:miamia我嘴巴叼得有点酸,你别发呆了我们快走咩。
崽崽和老骗子的存在感一强,糯糯当即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你看看你自己,穿得金尊玉贵,吃得膘肥体壮。身边还杵着一个骗精大业的共谋,和一只胖成球被盘得毛发光亮的猫猪。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被人贩子拐走·对阿娇日思夜想·为阿娇消得人憔悴的可怜小猫精?你现在的模样看在阿娇眼里,分明是一只丟弃了相公跑外边自在逍遥的无耻大肥猫!
糯糯猛地意识到他在最坏的时机,遇上了最想哄最想骗的人。他在阿娇面前苦心经营的纯良忠贞人设即将崩塌,而那大约是他在阿娇面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优点。
不能被抓回去,也不能被拆穿自己只是一个小骗子,不然一定会被阿娇没收枕边人身份,没准还会被做成枕套给他的心枕边人躺。
糯糯当即表演了一个炸毛,也顾不上找算命的骗子算账了。他慌里慌张变成猫,一边安慰自己“天下猫猫千千万,我变成猫跑掉,他一定认不出来认不出来”,一边叫崽崽把老骗子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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