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士兵回过身见是楚云祁,愣了愣,忙起身抱拳行礼道:“王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树林里,楚云祁看清了士卒的脸。
是冯高。
在楚云祁南巡的前一日,苏珏将冯高带给他。
“大庾岭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名,山内更是沼泽密布,王上此次率军秘密翻越大庾岭,必须要有熟悉大庾岭地形的人做向导。冯高,家住大庾岭山脚下,常年进出大庾岭,对其地形地势摸得很清楚,王上出征前不妨带上他。”
楚云祁惊讶地发现,他将苏珏给他说的话记得如此清楚,就连那人说话时的神情、淡淡的语气都是如此的清晰。
月色如水,突然间很想立刻就见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相国了。
楚云祁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冯高手中拿着的埙上。
“你会吹埙么?”楚云祁问道。
“不会吹,”冯高摇了摇头,很宝贝地将埙握了握道:“苏公子救过我的命,这个埙是他不小心落下的。”
“公子神仙一样的人,咱一大老粗也没啥报答他的,我就日日供奉着这埙给公子祈福,那天公子找到我,我才知道公子已经是我楚国的相国了。”
“他让我随着王上出征,我冯高命都是相国给的,别说是随王上出征,就是让我去死,我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是我这随王上出征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所以我就把埙带在身边。以前看见过公子吹这埙,好听的紧,我就也想试着吹吹。”
在楚云祁还是颍乐侯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苏珏的活菩萨之名,现在亲自接触到将他奉若神明的冯高时,楚云祁对苏珏那种虚无缥缈的“救世之举”才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实处。
是的,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大争之世,真的有一个人,一声不响地救民于水火。
一时间,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楚云祁微微叹了口气,他笑着拍了拍冯高的肩膀问道:“相国救你,当然是想要你安稳活着,别老是死呀活呀的。”
“嗯。也对。”冯高低头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冲着楚云祁憨憨一笑。
对面人憨厚老实的笑容让楚云祁心头一暖,他问道:“可否娶妻?”
“前年娶了个媳妇。”冯高略微羞涩一笑,长满老茧的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脸道:“此次若能建功,王上的奖赏就能给媳妇买胭脂了。”
楚云祁看着他,由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冯高顺势在地上坐了下来,扭头问“走的时候没对妻子交代两句?”
冯高挠挠头笑道:“咱就一大老粗,也不会说什么情话,就说了句‘我会与你同生共死,吃苦耐劳,永不相弃。但愿能握着你的手,跟你一起走到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楚云祁喃喃。
他将这句话反复咀嚼,良久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打完这场仗,就回去瞧瞧媳妇,承诺好的一起到老,可别食言了。”
“嗯!”冯高点点头。
楚云祁看着眼前人憨厚的笑,以及打完仗受赏的希冀眼神,感慨万千。
一起终老是不易的,更何况是在这战火飞天的乱世。
商幽王二十六年春,楚王南下巡察。
倾国派遣上将军景明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东北边的小国蔡国,蔡君连发三道国书派遣蔡使向楚国求兵。
蔡国位于倾国东北角,其西面与倾的云中郡接壤,东面是陈国的浊城,南面是倾国的东北门户,与楚国相距甚远。
此次蔡君派遣使臣前来求助,注定了空手而归,这种出力又讨不到半点好处的事情,苏珏不会做。
蔡国使臣被安排在驻楚使馆,他几次下拜帖去拜访楚相都被告知相国身体抱恙概不见客。
楚国相府。
“相国,倾国太嚣张了,我们助蔡守城正好可以削削倾国气焰,此外我楚新军已操练完毕,助蔡一战可试试效果呀。”范瑶站在苏珏身边问道。
苏珏落笔,宣纸上黑墨寥寥几笔勾出山谷。
月如钩,一株兰花寂寂开放,他拿起画吹了吹,抬眸笑着摇摇头道:“第一、蔡国在倾国东北方,与我大楚相距千里,我军前去助蔡守城,很有可能会被倾君半路截住。”
“第二、我楚与蔡地并不接壤,也就是说,蔡地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块飞地,还是一块压在倾国头顶的飞地,蔡君提出的守城得胜后归附我楚,于我们有何益处?想要接手蔡地就要灭了倾国,瑶儿是有把握率领我楚新军六十万灭掉倾国?”
苏珏不论何时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是一如往常的温和。
范瑶听罢便涨红了脸,重重点了点头道:“范瑶没有把握。”
范瑶从小便随他哥哥范夤跟着楚云祁,少年一身好功夫,就是脾气乖戾了点,绝不会低头认错。
就算事情是他搞砸的,他也嘴硬不服输,再加上楚云祁没条件地整天惯着,少年更是长了一身的刺,楚云祁要是知道他惯着的少年这会正低着头认错,应该会惊讶个三天三夜。
“那......相国要一直这么不见蔡使么?”范瑶问。
“这个......”苏珏皱了皱眉,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蔡使说,正为这事头疼。
“相国,太后来了。”管家在外敲了敲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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