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莱蒙之后总会将那细嫩的幼芽连根拔掉,然后一把烧光。
我低声道,“很多人看不到他内心柔软的一面,但我为此依恋着迷……或许在他人眼里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恶人,但我愿意相信他只是被痛苦和执念折磨得太久太深,更愿意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值得所有的美好……”
“好吧,别说了,罗。我相信你是真爱他了,爱到被蒙蔽了双眼。”菲琳盯着闪烁的火苗,冷冷道,“我没有你那么了解他,不知道他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兴趣。但我知道,他冷酷暴躁,绝非一个仁慈宽厚的国王,对我们——人民的关心也不会比篱笆里的猪羊更多了。他视人命为草芥,把他人珍视的碾碎踩烂,仅凭这一点,我不相信他心里有爱,起码是对他人、对世界的爱。他杀人就罢了,还利用你,逼迫你屠戮人命。”
我沉声道,“他曾是王子,万疆帝国王位的正统继承人。如今他在兀鹫城登基,弑君者肯定会有所动作。我曾是万疆帝国的子民,即使成为亡灵,我也该效忠万疆帝国的国王,这同样是为了我的国家。”
菲琳淡淡道,“亡灵根本不会考虑他们属于哪个国家,站在哪个立场,那是人类才会考虑的事。亡灵跟世界的联系早已断绝,让二者再度连接的便是所谓‘主人’。你只是为了国王一人而已。只是现在有一个更合适的身份,‘万疆帝国的子民’,为你的决定提供了一个似乎很正义的理由。”
“就算你说得没错。但那要怎么样,看着迟暮帝国的军队攻打过来,消灭旧国最后的痕迹吗?”我道,“我不后悔,菲琳。一位修士曾告诉过我,世上很多事并没有对错,也不是所有问题都有完美的解决办法,我们能做的只是找到立足于自身认知原则的支撑点,让自己问心无愧。”
“修士?”菲琳道,“听上去真像是某个崇尚个人思想自由的异端教徒说的话,修道院把他打出来了吧。”
我不想辩解什么了,这场谈话令我身心俱疲。我们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菲琳低声笑了一下,道,“其实你真的不擅长做这种事,罗——我指‘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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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原本目的是想要菲琳得到属于她的幸福,没想到话题完全偏了。出乎我的意料,菲琳对亡灵的了解比我想象得还要多。她说,“在得知你是亡灵后,我就特地查阅了大量关于亡灵的资料……虽然那些纸籍的记录好像并不可靠。”
“……真是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罗?看你现在这样,我高兴极了。”她望着我笑道,“身为亡灵,你却学着用人类的思维思考问题,大概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菲琳……”
“虽然我不喜欢你的主人。”她道,“但我或许该感激他,感激他将你带回这个世界,并让你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菲琳,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要跟你说……”
“我知道。”菲琳淡淡笑道,“你不必为过去那个承诺愧疚,罗。你曾经带给我的安慰是真实的。即使现在物是人非,你也让我看到了这世界最好的一面。”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最好的一面……”
女孩送走了亡灵。
菲琳合上门,将对方最后的视线阻挡在外,倚在木门上,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她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一条打了许多补丁的被子,还有陈旧的床单以及潮湿的枕头。菲琳在屋子里呆坐半晌,等火炉里的木炭被全部烧为灰烬,才起身穿过小院,拉开大门。
门后没有人,对方应该早已离开了。
菲琳快步走回屋子,换上漆黑的绒衫和长裤,穿上一件能罩到脚踝的大衣,用一条厚围巾将头和脖子包好,只露出一双冷厉的眼睛。
咔哒一声,她将门锁好,沿着漆黑的街道,贴着路两旁的泥墙前行。入夜,街上只剩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以及满眼鬼祟的好事之徒。菲琳感到一双色眯眯的眼在盯着她,转身一瞥,当即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捂住口鼻,强行拖进了巷子。
半晌,巷内传来一声男子凄厉的哀嚎。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又飞快地从小巷钻出,手上还染着鲜血。菲琳将围巾裹得更紧,来到一间破旧的农屋前,拨开一扇暗门上的枯草,打开了地窖的门。
“詹恩?……里奇?……”
女孩小声呼唤几人的名字,将门谨慎地封好。地窖里伸手不见五指,菲琳走下台阶,越往深处走,她越发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既像腐烂的水果菜叶,又想发臭的海鲜。她摸索到墙边搁着的提灯,用火柴点燃了烛芯,窥探地窖内的情况——
结果她只看到了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幸亏我走得迟。”
一声轻笑冷不丁响在耳畔!菲琳猛地转身,手里的提灯却在眨眼间被打翻了!她正要朝地窖口跑去,一只手却揪住了她的后领,同时一柄沉重的钝刀横在她颈边,冰冷的刀刃舔上了她的皮肤。
那个笑声在黑暗中愈发狂妄,“白狮旗帜高高飘,国王陛下哈哈笑……真是好手笔啊,亲爱的。”
菲琳挣动几下,感到那刀刃干脆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喉管,鲜血从咽喉处喷涌而出。她在迷蒙间只看到了一抹沉暗的红,比地狱之火还要邪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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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
第二日,几个经过层层筛选的征税官候选待在门外,准备国王最后的亲面。杰里米紧张地端坐在门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梁柱上的雕饰,一呼一吸地起伏着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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