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乞乞柯夫转过身,将烟斗收回口袋,“跟我走,小亡灵。那个偷了钱袋的小子在下城区的黑街,我们去把它拿回来。”
我不敢怠慢,尤其对方是乞乞柯夫。这位捉摸不透的老人常常带给我比莱蒙更强的压迫感,似乎他打心底对我难以信任。“不要以为你手里掌握着毁灭性的力量,就掉以轻心。”他冷淡地告诫我,“野狮都能死在跳蚤足下,实力可不是唯一的制胜法宝。”
我点点头,跟着老人沿街道向下城走去。随着豔丽的霞光逐渐消散,黑夜的手掌抹去了光明,给大地覆上了一层黑油油的绒毯,只有零星的火光如红宝石般点缀其中。兀鹫城的贫民窟比我想象得还要破败,所有人几乎是住在一只宽大的长方盒里。干裂的泥墙中抠出了一个个无规则的洞,挂上厚实的帘子,熏人的油烟味糅合着清冷的空气拧成了一股沉重的苦味。
微弱的火光前晾着破旧的衣物,垃圾被丢得到处都是,几个坐在街头的青年一直鬼鬼祟祟地盯着我们,在他们身前,孩子们则近乎赤|裸地爬在泥地上打滚玩耍。
我试图躲过那些滚在地上的孩子,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一个满脸污垢的小女孩望着我,恳求道,“大哥哥,我妈妈病了,能给我一些钱救她吗?”
我摸了摸衣袋,内疚地说,“抱歉,我没有钱……”乞乞柯夫盯着那女孩一会儿,我刚想跟女孩提出看看那位母亲的病情,她却害怕地跑走了。
“别信这些小骗子。”乞乞柯夫摇头晃脑道,带我走入一排低矮的酒馆。推开门扉,喧嚣声当即如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这近十间酒馆的墙壁竟然是打通的,长长的空间只用两扇暗门分隔。第一间用来进行货物交易,第二间用来吃饭喝酒,第三间则是赌场。
一进入第三间屋子,烟气就像湿黏的泥浆封住了我的呼吸。我艰难地喘着气,乞乞柯夫闻了闻,蹙眉品评道,“劣等烟,能毒死你的肺片。”
“臭小子,你他妈敢给老子使诈!”
嘈杂的源头是最角落的一桌,我转头看去,乞乞柯夫忽然道,“就是那小子!”
一个无奈的笑声夹在那粗犷的嗓音中格外突兀,“我可没有耍诈。来玩就要输得起,你们手气差,难道能怪我运气好吗?”
“你他妈少废话,把赢的钱交出来!”
“哈!当我不知道吗,这钱再回到你们口袋里就别想拿出来啦!傻子才会还给你们呢!”
“你个该死的婊|子养的,还他妈嘴硬——”一个壮汉掀翻了牌桌,花牌纷纷洒落在地。
“像拿钱滚去做梦吧,你们这些只会用暴力威胁人的流氓!”
牌桌在地上四分五裂,掀起一阵,那些魁梧的男人伸手去捉那个男孩,对方左闪右闪,手里紧紧揣着那只钱袋,从长椅上一跃而下!四周哄然大乱,我夹在混乱的人群中,猛地被身后扑来的一道身影撞了一下,撞掉了头上的兜帽。
“让开!”那个焦急的身影正欲从我身侧挤过,棕发少年的视线短暂地在我脸上停留一瞬,失声喊道,“你——你是……哥!”
我怔愣半晌,看清了少年面容,感到失去眼球的双眼深处如刀割一般疼痛不已。
这一声“哥”使两拨剑拔弩张的人不约而同停顿了一下。杰里米又难以置信地仔细瞧了我一眼,惊道,“天啊,哥哥——真是你吗?”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手持锐器的壮汉,艰涩地说,“杰里米……”
杰里米惊喜地欢呼一声,从凳子上轻轻一跃,热切地朝我奔来。他长大了,身材劲瘦有力,棕色的头发扎成一个短短的发辫,显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他死死地抱住我,我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推开他。
乞乞柯夫嫌弃地说,“……你可真是个麻烦精,罗小子。”
“好哇,小耗子找到了他的耗子哥哥,那可好办了。”那些威胁杰里米的男人们凶神恶煞地说,“喂,你是他的哥哥,让你的贼弟弟把赢的黑钱交出来,否则我们连你一起教训!”
“我没有使诈!”杰里米怒道,转头对我说,“相信我,哥哥!我很会玩牌,他们诬陷我!”
“信你才有鬼了。”
乞乞柯夫冷哼一声,走上前,从杰里米的裤兜里揪出一只钱袋,“在集市上偷了自己瞎子哥哥的钱袋,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弟弟啊。”
我看向杰里米。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所措地说,“哦……上帝啊,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他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臂,恳切地说,“原谅我吧,哥哥,我是无意的……你戴着兜帽,我没有看清……我要这个钱是有理由的,妈妈……妈妈她……”
乞乞柯夫淡淡地说,“罗小子,你跟那你那便宜弟弟要叙旧就站到后面去,别碍着我解决当下的麻烦。”他那只灰蓝色的眼睛朝杰里米一刺,杰里米当即打了个寒颤。
“把钱拿过来,小子。然后老实缩到你哥哥身后,不准惹事。”
“这个老头是跟你一起的,哥哥?”杰里米悄悄对我说。我点点头,他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将赢得的钱币全数递给了乞乞柯夫。沉甸甸的,确实不少。
“哈哈哈,还是老家伙明白事理!”那伙人哈哈笑道,刚要伸手去抓,乞乞柯夫身体一侧,眯眼笑道,“钱给你们可以……跟我赌一局,赢了我赔你们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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