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听见艾厄喊道,“莱蒙,抓好你的刀!”
千钧一发之际,独眼艾厄将那把斫骨刀朝我掷来!我不知道艾厄用什么办法将刀从军需官那里偷了出来,那不重要,他向来神出鬼没。我眯起眼,全神贯注地凝注着那把刀飞快旋转的影子。当你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件物品上,流动的时间将被无限拉长,每一处细节都像定格的胶片凝固在你的视野里。我清晰地看到了斫骨刀刀刃的每一次旋转,那细小的波动和起伏。我伸出手,在缓慢流淌的时间中稳稳攥住了它的刀柄,严丝合缝,它就像我的手,终于与我的躯体合为一体。
力量在我体内膨胀,手掌的鲜血浸透了钝刃。斫骨刀在我的鲜血的刺激下变得更加锋锐凌厉,仿佛拥有了属于它的呼吸。我攀上食人雕的躯体,在这只猛禽疯狂的颠簸中,将刀刺入了它的后心,直穿心脏!
食人雕发出一声濒死的嘶鸣!我能感到刀刃尽头那一丝噗啵的碎裂,粘稠而性感的声音,穿透我的大脑。在我肆无忌惮地狂笑声中,我随着黑雕的尸体快速坠落,扬起漫天沙尘,整个人仿佛被拆掉重组一般倒在地上,胸膛起伏着喘息混有沙粒的空气。
赖格和阿姆朝我奔过来,动作比发现一大筐金子还快。艾厄扶起我的上半身,我吐着含沙的血沫,掌心已经烂掉了,几乎连刀也拿不稳。
瘸腿赖格又张牙舞爪地满嘴喷粪,“疯狗崽子,你他妈不要命了!以后无论死在那里,记得别死在老子面前!”
断臂阿姆嘟嘟囔囔道,“操,早知道那些军团的狗东西这么不要脸,我们不如就装装样子,起码不会被食人雕啃成骨头渣!”
我恶毒地说,“装什么?装成一条蹦蹦跳跳的可爱博美狗么?别可瞎了你弟弟另一只眼哩,阿姆。”
断臂阿姆摊手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光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杂种来了。我忽地从艾厄手臂下挺起身子,像只嗜血的猛兽般扑向那个混账,一边嘶声痛骂一边揪着他的衣领,朝他脸上猛挥拳头!
“我操|你|妈!”我打了好几拳,没见血,也不解恨,干脆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傻蛋若无其事地揩去面颊上的血沫,用那冷如岩石的声音道,“莱蒙·骨刺,元帅想见你。”
“我见你大爷!”
我哑声吼道,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我一头朝他撞去,傻蛋侧身一躲,我就直棱棱地栽进了沙坑里,像个倒立的活体盆栽。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7章 沙漏牌阵
红发的男人一直在盯着我。
天空与大地仿佛被血液和黑炭包围,猩红色的苍穹挂满了一只只五光十色的眼睛,金红色的熔岩纵横镶嵌在黧黑的泥土上,犹如密密麻麻的筋络血管。他被赤身裸|体地绑在十字架上,火焰般的长发垂至腰际,从伤处淌出的鲜血染红了漆黑的横木。一团团交|配的蝰蛇躺在他脚下,正攀着他的大腿和腹部缠绕,仿佛爬满了色彩斑斓的葡萄藤。
我不知我身处何方,只知道双眼如两盏微弱的烛灯,映照着他熟悉的面容,仿佛他就是我的心跳与呼吸,我的整个世界。他邪肆地打量着我,冷酷的面容逐渐放大。我靠近了他,蝰蛇滑腻的鳞躯从他挺拔修长的身体爬向我的四肢。我们被蛇缠绕在一起,被那些情|欲灼烫的毒蛇舔舐诱惑,在十字架上颠簸摇曳。他红色的发丝拂到我的皮肤上,如锋利的钢针,将我的皮肉细细割裂。
他紧紧地抱着我,鼻端贴紧我的脖颈。我抚摸他的红发,不一会儿感到手里抓着一团软韧的干皮,是从我自己掌心剥离的皮。他舔舐着我血淋淋的手心,眼睁睁看我的皮囊层层剥落,成了一个红通通的血人。
罗……
他低沉地呼唤出一个名字。我由此而生。冷却的鲜血更快地化为红线缠绕着他的每一寸肌理,我的鲜血浸染了他白皙的面容,那一瞬我感觉不到皮肉分离的疼痛,只有几欲灭顶的快|感和陶醉。我感到自己没有皮囊的身体在溶化,溶化成一颗颗黏稠的脂粒,穿过凝滞的空气,落入血腥的浓池。我与他的皮肉粘连在一起,就像两颗相溶的液滴,如此温暖,如此充实,使我热泪盈眶。
我爱你。
我爱你。
我们彼此交换着爱语,仿佛已经相互诉说了无穷多个世纪。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嘶吼,我在他剧烈的痉挛中几乎从十字架上跌落。我艰难地攀着他的脖颈,忽然发现我的每一丝筋肉都化为闪烁着金光的硬针,它们如针丛般钻出我的毛孔,将红发的男人死死钉在了十字架的木桩上。
我变形的面庞刺穿了他的脸,我尖叫着要离开他,他却咬断了自己的手腕,用那没了双手的残臂抱住我。不,罗,不要走——他任我的躯体更深地刺入他的皮肉,即使没了束缚的绳索,却仍被钉在忏悔木上,刺得千疮百孔,血流成河。他更猛烈地带着我一起颠簸,疼痛贯穿了我们的大脑和心脏,脚下的熔浆在鲜血的刺激下沸腾得更旺,烧灼着我们的脚心。
一团火球呼啸着从远处坠向我们,将空气震荡成好几层热流。火焰包裹住了我们,肉体成为灰烬,灵魂蒸腾破裂,仿佛从未存在过般消弥不见。
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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