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也多亏了昨日先生慷慨解囊。哦对,这位是本县的万捕头,今日也正是他送来了这些补给,一会儿我再多添些药草给你们。”
“万捕头,有礼。”
“客气客气,我哪儿有这等本事。在下只是受了知县夫人所托,将之前拖欠的东西一并补上罢了。”
“知县夫人?”
“是啊,此事说来惭愧。本来居养院的用度该是朝廷拨调的,可如今衙门穷困,实在拨不出银两来救济这些可怜人。加上咱们知县年纪大了,时常犯糊涂,管不了这许多。好在夫人信佛,从来乐善好施,隔三差五也会派人来瞧瞧。”
“这么多东西,夫人还真是慷慨。”
“可不?听说咱们知县过几日就要任满回乡了,带不回去的东西夫人都赏给了这居养院。”杨仓吏在一旁补充道。
“任满回乡?那新上任的官员已经到任了?”
“这……”
张子初明显看到对面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按照朝廷规制,就算老官员任满,也必须坚持等到新员上任后亲自交接了绶印才能启程返乡。
但这位老知县如此行色匆匆,违反规制,看来是另有隐情。
“嘿,本来杨老兄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这世道,竟还有人会对素不相识之人倾囊相助,今日一见先生,果然风采卓绝。”万捕头哈哈一笑,很快扯开了话题。
“捕头过誉,我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替我家郎君积些福德罢了。”
“来这里之前,本以为会是个惨不忍睹的情况,却不想倒见院中开了锅灶,架了柴薪,细问之下,才知是遇到了主人家这般贵人相助。”
“应该的,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倾囊相助,又岂止绵薄之力?”
“倾囊不能填海,绵薄无以补天,实在不敢称功。”
张子初这番言辞使得万捕头眼前一亮,“先生与主人家果真好气度!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拜见你家郎君?”
不远处的奚邪和路鸥心惊胆战地看着正和那捕快客气寒暄着的张子初。本来听闻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些捕快不是来找赵方煦的,才刚放下半颗心来,却又听那姓万的捕头这么一问,顿时又警备了起来。
此时赵方煦就躺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中,只要那捕头稍一抬腿,走上两步掀开车帘,就会发现这个他们满城追捕的“通缉犯”。
张子初闻言也神色一僵,但片刻就恢复了平常,“自然可以。我家郎君就在那马车上,万捕头随我来吧。”
张子初说着竟主动将那捕头引至车旁,看的奚邪和路鸥心脏骤停。
“公子是疯了嘛!”
“且看看情况。”路鸥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微微挪动了拇指,将那匕首露出刃来。
“我家郎君向来安分守己,潜心读书,只是偏偏遇到了穷凶极恶的歹人,竟将他害至如此境地。”张子初便说着边缓缓掀开了身旁的车帘,车帘一开,万捕头便清楚瞧见了正躺在车中沉睡的赵方煦。
马素素脸色煞白地守在他身旁,只见张子初对自己微微颔首,方神色稍安。
“今日与捕头投缘,便趁此机会替我家郎君问上一句。若这长平县内有位高权重之徒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捕头是管与不管?”
面对张子初的质问,那姓万的捕头忽然僵在了原地。奚邪二人重新往马车旁近了两步,只见对方木愣愣伸着脑袋在车里看了好一会儿,不动神色地又收了回来。
“万捕头?”
“……在下想起还有公事未完,就不叨扰了。”万捕头神色凝重地冲着张子初一抱拳,匆匆带人离开了居养院。
等人一走,奚邪和路鸥就迅速围了上去。
“公子为何要这么做?他可认出赵方煦来了?”
“我见他不像是助纣为虐之人,才有心试一试他。至于认没认出人来嘛,我看十有八九。”
“公子怎可仅凭一面之缘如此判断他人,他若是回去告诉那种渠,我们至今所做岂不是功亏一篑?”
“呃,这次是我不对,我太鲁莽了。”张子初微微一笑,却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不过,这位万捕头真的不像是坏人。”
“……不像坏人?公子活了二十多个年头,竟还用简单的好与坏来区分旁人?”
“我也觉得这个万捕头不像是坏人,他若想邀功,刚刚何不直接拿下赵方煦?”车里的马素素和声道。
“马姑娘此等妇人之见,就别帮衬着说话了。”
“奚邪!”
“……好好好,算我口不择言。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把信寄出去吧,然后赶紧离开这居养院,另找个地方将赵方煦藏起来。”路鸥提议。
他们从张子初手上取过了信封,却又听见车里的赵方煦迷迷糊糊叫唤起了隐娘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马素素用怯懦的声音犹豫着开口问道,“我们就不能先想想办法将那隐娘的尸身救下来吗,让她多挂在那衙门口一刻,赵方煦怕是都不得心安。”
“马姑娘,我们又何尝不想救她,这实在也是没法子。”奚邪和路鸥此时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行装,但他们很快发现马车里的所有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车里的银两和衣食呢?”奚邪急问道。
“那些,已经被我赠予院中之人了。”张子初坦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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