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状元郎,架势倒是足得很呐。”人群里戴着面具的男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却忽然从身后插进一个柔媚阴冷的声音。
“身为皇子的状元郎,架势自然十足。”
王希泽一回头,竟见张浚已站到了自己身旁。
“子初兄好歹回京已快一年了,怎么连郓王殿下也不认得?”
王希泽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厮怎么这时候还想着试探自己。他没答话,再次看向了马上的人。听说这位殿下也性极嗜画,善绘花鸟,所以深得官家喜爱,却没想到还有兴致跑来参加科举,甚至夺下了状元的头衔。
“以梁师成的巧媚心思,状元也非他莫属。”往届的状元郎又在他身旁阴恻恻地道出一句,语气甚是不屑。
“你中状元时也这样吗?”王希泽问得张浚猝不及防。
“什么?”
“那样啊。”王希泽指了指被人群团团包围的郓王。
这次换张浚没有回答。他总不能同对方说: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的事儿,脸色阴沉得像要吃人,根本没几个敢近身的……
“德远兄你慢慢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王希泽见王黼和李邦彦的马车已先后离开了御街,又感觉到身旁气压不太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抬腿欲走。
“不留下看看受你恩惠之人吗?”
张浚这话问得唐突,却让王希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来,只见那一群绿衣郎君里,有三五个正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他们都是寒门子弟,先前彼此在同一个地方读过书,其中一个正朝着自己挥手微笑,自然是宁相忘那小子。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德远兄啊。”
王希泽这回先利用李秀云让李邦彦注意到了王黼和裘三郎的勾当;再让沈常乐去劫下朱勔的花石纲,切断王黼最大的金银来源,使他无法满足梁师成的胃口;最后让李邦彦和王黼鹬蚌相争,自己则利用春芳斋的洪老出面,渔翁得利。
王黼和李邦彦的较劲直接导致了此次新榜之位余之□□。他手握王黼重银,买下了梁师成榜中所有余下的官职,也为寒门士子们重新点燃了希望。
“也不见得,至少你心里的秘密,我就没全挖出来。”张浚指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道。
王希泽与他相视一笑,又各自转开了头。他不敢肯定张浚洞悉了多少事,但至少会知道是自己在背后促成了春芳斋和梁师成的交易。
毕竟冯友伦的出走,在京城里也算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二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身来,张浚面如敷粉的一张俊脸已被蒸得通红。他擦了擦濡湿的鬓角,见身旁几个富贵模样的中年男子侧目来望,有些甚至捋着胡须朝他上下打量,厌恶地皱了皱眉。
刚要加快脚下步伐,他却被身旁之人一把拉住了。王希泽顺势揽过他的肩膀,冲那几个富商介绍道,“这位可是政和八年的状元郎,现任大理寺清平司的张司丞,你们若能招他作婿,那可就赚大发了。”
自从张浚主事清平司以来,在京城名声大涨,甚至有人送了他一个“玉面判郎”的称号。那几个富商听闻面前站着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张浚,激动地围了上来,想邀他过府一叙。
张浚被困在当中甚是窝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几乎已经快喷到他脸上了。他恨恨地看着前方徜徉而去的背影,随即大喊一声,“张子初!休要走!”
“张子初?”富商们争相回过了头去。
于是,戴着面具的王希泽,也未能幸免于难。
张浚趁机窜出了人群,朝他跑了过来。还没等人跑到跟前,王希泽也掉脸就跑。本来被众星捧月,拉拉扯扯的进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眼看着人群都往另一边涌了过去,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脑袋。
“德远兄,好歹同学一场,你太不够意思了。”
“闭嘴!你不仁,我不义!”
“人怎么越来越多了,我走左边!”王希泽身形一萎,贴着左边巷角拐了进去,张浚本还想跟,可看了眼身后声势浩大的队伍,只得放弃朝右边跑。
只可怜姗姗来迟的冯友伦和范晏兮。二人刚走到街口,就瞧见一群人疯了似的冲过来,下意识地转身想避让。
随着前头两个被追赶的身影一左一右分了开来,人群也自动分为了两个队伍。反应向来慢半拍的范晏兮很快被淹没在了人群里,直到如同蝗虫过境,也被夹带着失了踪影。
冯友伦扯着被挤烂的衣衫从地上爬起身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这都什么事儿啊。
☆、江雨初晴思远步
王希泽肺都快跑炸了,还没甩掉身后那群死缠烂打的。
正巧一辆马车横在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暗骂一声,想绕开那辆车,却觉得这车颇有些眼熟。
直到姿态风流的中年男子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他招了招手,王希泽才一个箭步,冲上了车去。
人群中有人认出那是李邦彦的车,悻悻地放弃了追捕。马车很快消失在热闹的街头,直奔奢华府邸。
王希泽很荣幸地被迎入了上厅。李邦彦将这里布成古汉之风,左右各立有八名美艳婢子。她们依次手捧盥匜、熏笼、酒注、果盘等什物,静候宾主入内。过门时且有厮仆匍匐于地,替宾客脱鞋置袜,异常讲究。
李邦彦这回对他倒是亲热得很,一进屋便拉着他谈天说地,大侃诗词文学。王希泽听他说得兴起,便也偶尔附和几句,装作其乐融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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