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种伯仁求见。”门外的通传打断了李邦彦,却并没有引起他的不悦。
“子初,来来来,我介绍个长辈予你认识。”李邦彦笑眯眯地对他道。
“自然好。只是晚生有些内急,去去便来。”
王希泽并不太想见到这个人,即使戴着面具,他也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来。种伯仁现在已经是制置军器使了,想也知道会是怎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他不会得意太久的,王希泽敢断定。
李邦彦的风流天下皆知。但连家里的茅厕也风流成这样,就很出乎王希泽的意料了。他差一点被四个女人伺候着解手。在坚决驱散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婢子后,王希泽抓了一把用来塞鼻的红枣,慢吞吞走了出去。
迎面匆匆而过的男人差一点就撞到他了,但对方压根没来得及看他一眼。王希泽眼瞧着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上露出了又急又慌的神色,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红枣抛给了墙角的小野猫们。
三日前,长安县,终南山下。
老县君已经坐在马车里颠簸了整整一日了,一刻也未曾歇过。他感觉自己一副老骨头快散了似的,脸色煞白地想要吞下一口茶,却因为车轮又一个起伏泼洒了出去。
“停!停!停!老夫受不住了。”老县君终于喊出了声来。
“良人不可任性,那种渠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县君夫人一边帮他顺着气儿,一边劝他。可老县君这回是铁了心不走了,怎么劝都没用。
“那便休息片刻再走吧。”县君夫人妥协道。
车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县君夫人将万捕头叫到了一旁说话。这些日子,也亏得这些忠心耿耿的捕快一路护送,才没有让种渠在半路将他们截下。
万捕头晓得这位老夫人睿智和善,颇讲道理,便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了,包括张子初以画救隐娘的过程。老夫人听罢一面赞赏着张子初的聪慧,一面又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她曾想从自家良人嘴里套出真相来,但对方已吓得心胆俱裂,怎么也不肯吐露。
“老身不明白的是,要引开种渠多的是办法,为何偏要利用我与良人来调虎离山?”
“或许,是想用老县君的身份压制对方?”方捕头话说的客气,心中却想,老县君本也不曾清白,张子初若有心趁机教训,也属他活该。
“可良人一向软弱怕事,以种渠的跋扈,怎会认定良人肯为了包庇赵方煦与种家作对?就算他肯,怕是也没这个能耐。”
“这……”万捕头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张子初交代过他,只要他将老县君一家送到终南山下,届时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万捕头虽猜不透,但他折服于对方的人品,更相信对方的才能。
众人稍歇了片刻,刚要重新启程,却听见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来,声势壮大。万捕头暗道不好,立刻搀扶着县君夫妇上了马车,却不料这回慢了一步,被种渠拦住了车马。
“通通给我拿下!”连日奔波,让种渠急不可耐地吼出声来。老县君屁股刚沾上车垫,又被粗鲁地拖下了车。
万捕头见状挺身而上,大喝一声,“大胆种渠,莫不是想以下犯上?”
他身后那些捕快也迅速跟上,拦住了那些胡作非为的衙役。但他们清楚地看见,种渠身后除了往日的那些走狗,竟还带着数千名县尉司的人。
种渠闻言冷笑,“没想到区区一个回乡老汉,还有如此能耐。你睁大狗眼看清楚,如今究竟谁在上谁在下!”
种渠说着从腰间得意地抽出了自己的告身,展示给众人看。老县君夫妇见上头写着“长平县县丞种渠”几字,一时大骇。
“你们可都想清楚了,如果在这里跟我动手,那就是公然反抗朝廷,当以反贼论处!”
种渠的话成功起到了威慑的作用。不但万捕头手下的人犹豫了,连老县君府上的亲信也开始往后退怯。
“良人,看来,他们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了。”
县君夫人的一句叹息让老县君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在确定已无退路的情况下,老县君终于壮起了胆子,气急败坏地连声喊道,
“你们别信他!他这封告身是假的!假的!”
假的?告身怎么还能有假的?众人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这荒唐的局面。
“老东西,你休要胡说!”种渠拔高了声音,实则有些心虚地收回了告身,“快说,那赵方煦被你藏到哪儿了?”
“赵方煦?”老县君嘴巴一瘪,下定了决心,豁出去喊道,“是了,那赵方煦才是长平县的新任县丞,他这封告身是花银子买来的!”
“什么?!”不知真相的县兵捕头面面相觑,种渠带来的人也惊愕不已。
“你们种家欺他孤苦无依,势单力薄,便选中他来作替死鬼。他一入长平县你就设计他,夺他告身,还奸杀了他妻子,到头来给他扣个贼匪的名头四处追杀他。”
种渠没料到,把这老头儿逼急了,竟给他将事情全盘托了出来。
“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万捕头目光如炬地瞪向他,热血沸腾地附和道。
种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拿着告身刚威风了没一会儿,就落到如此田地,教他怎能甘心。转念想到自家父亲还在京城替他周旋,种渠瞬间又来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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