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练话一出口,后头几个壮汉就差点喷出一口酒来。
“大当家,问正事儿!正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女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上下打量了张子初几眼,“昨夜在村里,是你使计赶走了阎三的人,是也不是?”
张子初闻言微微一笑,笑得对面倒吸了一口凉气。宋白练自小生在这山上,长在这山上,天天眼瞧得都是黝黑粗鲁的大汉,体壮膘肥的莽才,哪里见过这般标志可人的小白脸儿。
笑起来,竟还这般温柔。
“如果你是指昨夜抢劫村庄的那伙山贼,那么是。”
听他亲口承认,宋白练简直乐开了花儿,“你们看看,我就晓得是他,这才叫有勇有谋哩!来,就冲这个,咱们满饮了这碗!”
张子初本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可这么一看又不太像。
见她果真端起酒碗往嘴里灌,张子初有些佩服这女子的豪气,也学她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可谁料这山里的酒倒挺烈,一碗下肚酒气就上了脸。
宋白练见他俊秀的脸上飞起两团红晕,觉得煞是好看,伸手欲要捏,却听见昨夜一同被带上来的那女子忽然开了口。
“哪儿有女儿家这般不要脸面的。”
宋白练这一听就不高兴了,挑着眉冲马素素问,“与你何干?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马素素被问得一怔,“我……我是他朋友。”
“那你激动个屁,又不是情人。我看小娘子长得倒也标致,我这儿这么多好汉,不然你随意挑一个?”宋白练的话让众人沸腾了起来。
“呸,我才不要。”马素素气得扭过头去。
宋白练两道浓眉一挑,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又摸着下巴道,“哦——我晓得了,你也喜欢他。”
“你!休要胡说!”马素素被一言戳穿了心事,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这般可儿,喜欢便喜欢了,还扭捏什么。”宋白练对马素素的反应嗤之以鼻,又回过头来冲着张子初挤眉弄眼。
张子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替马素素解围道,“练娘子乃女中豪杰,抓我们来这里,怕不是只为了问这两句话吧。”
“就晓得你聪明。”宋白练笑眯眯地捏了捏张子初的脸颊,终于又转回了正题,“我想知道,你昨晚是怎么赶走那些人的,我之前用了好多种方法,也管不住他们。”
“管他们?这么说,你去村庄不是为了抢劫村民?”
宋白练浓眉一竖,正色道,“我天枢寨岂是那种为非作歹之徒!抢掠百姓之事向来为老娘所不齿!”
“那你们昨夜抢人的时候倒还挺熟练的。”奚邪在一旁插嘴挑衅。
“我抢的又不是你。你要走,大门就在那儿,请便吧。”宋白练翻了个白眼,当真使唤手下人解开了他们几个身上的绳索。
然后也没人再管他们。奚邪几人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无比尴尬。最后还是胡十九得劲儿,往张子初身旁一站,岿然不动了。
奚邪几人赶紧跟上,围在了张子初身旁。宋白练瞧着马素素容貌不俗,往张子初身边儿一站倒真是般配,脸色瞬间开始阴沉下来。
“练娘子为人直爽,行事磊落,我相信娘子所言。”
张子初适时的一句夸赞,顿时又让对方喜笑颜开。
“只可惜,在下昨夜所为不过是虚张声势,侥幸方才得手,若再故技重施,怕也不管用了。”张子初别有所思地看向了面前的食盆,那里头只放着几块干硬的馒头和一盘咸菜,再看周围那些山贼,果然个个面有菜色。
于是,他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如今童贯的大军被大雨困在大野泽,就等于变相将这些原本活跃在官道上的山匪困在了山里。他们忌惮朝廷军队,不敢随意下山打劫,便只能把主意打在了附近的村落中。可如今那些村民尚要被迫出钱出粮去供养外头的二十万大军,哪儿还有闲钱给他们抢?
所以,昨夜那少年才会为了半个地瓜而拼掉性命。
面前这女子或许尚算有些道义,不肯用下三滥的手段欺辱贫困百姓,便只能靠着馒头咸菜度日。可她毕竟是个女人,约束自己这寨子尚可,若想阻止其他同行,那就难了。
思虑至此,张子初又开口道,“娘子当真想阻止其他贼匪对百姓下手?”
“你有法子?”宋白练刚刚失望了一下瞬间又提起了精神。
“想阻止他们打劫百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肯冒一回险,干一票大的。”
大野泽四面山麓千里,洞穴密布。重峦叠嶂中,自然是土匪的安乐窝。大宋自开朝以来,曾多次在此地组织过剿匪,却少有成效,杀之不尽。
自方腊起义后,此地山匪又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其中,声势最大的就属七星寨。
七星寨是由山上错落的七个大大小小的山寨所组成的,他们以北斗七星为名,分别称作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以及瑶光。
这些人以天枢寨为首,凭借着复杂崎岖的山势抢掠过往商旅,甚至偶会对官府的纲车下手。当地有一句话,叫做宁开罪官府,莫惹恼七星,可知其彪悍。
今日,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因为天枢寨上竟飘起了黑龙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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