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渐渐消失了,华月初起,明亮如镜。奚邪等人已经累得快弯不下腰了,可张子初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翻找的动作。
“他一个书生,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奚邪叉着腰喘着粗气自言自语,忽然灵机一动,冲其余几人大喊,“是了,练娘子有一只花臂,咱们就找有花臂的!”
张子初背影一顿,马素素赶紧来堵住他的嘴,“胡说什么呢,你忘了宋姐姐那一只手臂已经被她自己给砍了?”
“……哦对,一时给忘了。”奚邪自责地挠了挠头,却瞥见身旁一具残尸手里似乎攥着一截白纸。
他好奇地蹲下身子,从那尸体手中将纸取出,打开一瞧,上头歪歪斜斜写着“张正道”三个字。
“公……公子!找到了!”
张子初踉跄着转身,从他手里夺过了那半张纸。上头丑陋的字迹无比熟悉,是宋白练当初逼着他教她的。
这是她人生中最先学会写的三个字。
张子初打颤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砰然跪倒在地。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具根本就辨不出面目的残尸,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哽咽。
哽咽声并没有压抑太久。伴随着仰天爆发的一声嘶吼,张子初将额头深深抵在了地上。他颤抖的嘴唇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
马素素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在一旁悄悄抹眼泪。她知道他现在一定自责极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大概宁愿此刻死去的人是他自己。
于是,奚邪、胡十九、马素素三人就这般安静地守在张子初的身旁,谁也不敢上前唤他。这一守,就是一夜。
天色微微开始发亮的时候,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匹轻骑。奚邪有些紧张地看着它自远而近,直到看清了骑在马上的是赵构时,才惊讶地放松了警惕。
“小王爷?!”
赵构到了他们跟前,利落地翻身下马,“你们需快些走,童贯已经得了风声,正派了人来抓你们。”
张子初一行是以降贼的名义被赵构藏在营里的,昨夜他们几人驰马而出时想必已经惊动了童贯的人。好在赵构一大早收到了风声,这才急忙亲自来告。
“张子初?”赵构急切地又喊了他一声,却瞥见对方抱着一具残尸,仍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那是……宋姐姐的尸身。”马素素轻声解释道。
赵构微微一愣,有些自责地垂下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还请节哀顺变。”
他话音刚落,侍卫便策马来报:“王爷,童贯的兵到了。咱们的人跟他们已经起了冲突,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能挡多久就挡多久!”赵构大喊了一句,一把从地上拽起了张子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王答应你,若有一日我大权在握,定会让童贯血债血偿!”
听闻这句话后,张子初缓缓抬起了头来。他满脸血污,眉目依旧,忽而温柔一笑,问道,“王爷让童贯血债血偿了,宋姑娘便能活过来吗?”
“……”赵构被噎得面颊一僵。
其实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赵构本是打算带张子初回京的。一来他十分欣赏张子初,想收他入王府为自己出谋划策;二来……赵构对金明池的事十分好奇,他想亲眼看看,这真假张子初要如何从朝堂上扳倒那些牛鬼蛇神。
但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与其让张子初沦落到童贯手中,倒不如先放他走。
赵构冲张子初身后的奚邪使了个眼色。奚邪点了点头,抡起手刀利索地对准张子初后颈就是一下子。
马素素惊呼一声,只见他将晕倒的张子初迅速交给了胡十九。胡十九把人往肩上一扛,放上了马背,随时准备开溜。
“你们的马车我让人从村里驾来了,就停在前面。童贯那头,我也会想办法尽量周旋。”
“多谢王爷,那我等就先告辞了。”奚邪一拱手,转身上马,却见马素素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你放心,本王会让人好好安葬宋姑娘的。”赵构看出了她的心思,朝她承诺道。
马素素感激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王爷再派人去一趟村里,将这些交给一户姓孙的爷爷。”
“这是……”
“这是公子最后的心意,有劳了。”马素素最后朝他欠了欠身子,在奚邪的催促下上了马去。
赵构手里捧着那包银子,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等他打开那包着银子的帕子一瞧,果真是前几日张子初耳红面赤从他这里讨去的三十两。
“厚着脸皮讨要银子,原来竟为了这个……”赵构喃喃自语,看向了东边儿初升的日头。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不久的将来,当他和张子初重逢之日,此人必将给整个大宋带来另一番惊天动地。
☆、直男捣破金银铺
开封府南,陈留县。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最引人注目的一家金银铺却大门紧闭。明明日头正盛,当是客人络绎之时,往常掌柜的总会驱出来两个伙计,张贴今日钱引宝钞的价目,再沿街摆放些茶水小食招揽客人。
今个儿却不知怎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郎,您问的我都如实说了,其余的是真不知道。”掌柜的规规矩矩站在昏暗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去偷瞄面前黑衣黑裤的男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江湖一枝笔 强强耽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