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童贯,王黼,李邦彦……这些人的目标可真不少。
那么,张子初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杨客行说他并非幕后主使?他去找孙济州又要做些什么?
想不通,张浚真的想不通。
就在张浚苦恼之际,一个矮小精干的中年男人忽然闯了进来。男人目露精光,手里的刀刃尚滴着鲜血。
“张子初何止不在府中,他还从李邦彦手上拿到了大名府的兵符。现在,童贯的兵力大约已全部被截在四府之外了。”
探子立刻起身拔刀,却被张浚拦住了。
“你是谁……”
“在下种伯仁,擅闯清平司只因事态紧急,希望张司丞万别见怪。”种伯仁是杀了两个小吏闯进来的,面上却毫无愧色。他仔细地用帕子擦干了刀上的血迹,站定在张浚跟前。
“种伯仁,我听说过你。”
“那便好办了,司丞可想知道张子初如今身在何处?”
张浚眉梢一挑,故作镇定,“我为何要知道他身在何处?”
“因为,只有先抓住他,才能破解眼前危局。”种伯仁盯着张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光是大名府,如今护京四府的兵符怕都落在了同一伙人手中。”
“你说什么?!”张浚身子晃了两晃,几乎就要摔倒。若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他让苍鹰去附近州府调兵,想来也是白费功夫。
护京四府是当年恩师所设,为的就是在紧急状况下保卫京城安全,已做防贼勤王之用。其府兵权甚大,只有深得朝廷信任之人方可领兵守府。官家为了稳皇权,特地将这四府兵权分在了朝廷不同党派间,怎么就能到了同一伙人手中?
“还记得不久前的京城翠鸟一案吗?经那一次,应天府的兵符便已旁落他人。至于杨季和吕柏水的那两块……司丞这么聪明,一定能猜中背后阴谋。”种伯仁毫不忌讳地供认了自己与方文静的交易,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张浚揭发他。
张浚此刻自然没这种心思,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兵符”二字。杨家和吕家相继出事后,兵符就同落入了郑居中一党。他本以为至少还有大名府和应天府做保,竟不料一切都在对方设计之中。
连郑居中都牵扯进去了,怪不得他们敢孤注一掷。
张浚已经快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能死死咬住牙根来抵挡内心的恐惧。
“要阻止这场兵变,或许还来得及。我刚亲眼瞧见,咱们那位京师第一才子被人锁在了驿馆里……”
“你敢肯定是张子初?”张浚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十分荒唐。他虽一直怀疑张子初与金明池一案有关,但在意识到整件事的严重性后,他竟隐隐相信杨客行所言,甚至开始希望张子初并没有牵涉其中。
“司丞若不信,可随我去亲眼瞧上一瞧。”
王希泽蹲坐在角落之中,感觉自己快和黑暗融成了一体。邓询武一行已经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形。
此下已入冬至,驿馆的陈屋是刺骨的寒冷。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尽量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来取暖。渐渐地,倦意便涌了上来。
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这般又冷又黑的冬夜里,他独自一人躺在家中,无端端想起了白日里在太学听冯友伦胡侃的鬼怪故事,吓得夜不能寐。
平日里好歹有希吟陪他,可那一次希吟正巧外游学琴,大哥又忙于朝政迟迟未归,他一个人着实害怕,便想着偷偷跑去张府找张子初作陪。
可巧的是,张子初那日也约了人,很晚才回家。王希泽好面子,又不愿惊动旁人,便抱着一床被子,可怜兮兮地蜷在后门处等他。
张子初回来时吓了一跳,连忙将他带进屋内,又是暖脚又是更衣。问他何故深夜造访,他却昂着头死活不肯说。
直到了第二日夜里,王希泽便后悔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再去一次张府,便从外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门外影子的形状看上去有些怪异。什么魅妖吃人,魂婆索命的情形一下子涌进了脑海,吓得王希泽差点喊出声来。
“希泽,你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愣,从被褥里冒出了脑袋。
等他哆哆嗦嗦走到门前,开门一瞧,果见张子初卷着一张被子,呵着手冲他笑,“都怪友伦兄近日里说的那些故事,我夜里睡不着,便想着来找你。”
自那日起,直到希吟回来的前一天,张子初每晚都来陪他。对方虽不说,王希泽却也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又给自己留了颜面。
那个人啊,最是温柔得不像话。
许是在黑暗里人最容易变得软弱,又或者是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美梦乍醒,王希泽只觉得无数委屈与疲惫伴着眼泪不断涌出,便也不想再忍,放肆哭出声来。
“张子初……我想你了。”
☆、一径沿崖踏苍壁
东京城的固子门是所有外城门中最小最破的一个,如今竟也在上头立了数百兵甲。
一道黑影缓缓挪动在城角下,等摸清了城墙上的士兵与机弩,又驾轻就熟地避开了上头的岗哨,顺着墙边没没了身形。
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的,整个东京城也只有苍鹰一人。他今夜一共跑死了八匹马,连同城外的探子走遍了东京城附近十来个府县,却只借到了不足三千的兵。而且这些人还都是他拿着张浚的名号软硬兼施敲诈来的,至于为的什么缘由,到后来也没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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