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他看着少女黯淡无光的双眼,心中染上了一丝歉疚,“你别怕,我是来保护你出城的。”
少女仔细地听着他说完每一个字,轻轻点了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你爹娘已经伏诛了!”杨客行急着解释。
“你说什么?”吕小凤脸色一变,一把甩开了杨客行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可盲眼的少女看不清脚下的东西,被藤蔓一下子绊倒在地。
杨客行想要上前扶她,但对方却害怕地朝后缩去。
“你骗人,爹爹和娘亲怎么会死?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骗你……”
杨客行再一次朝着她伸出了手去,却无意间瞥见她脖子上露出的半块白脂玉蝉佩。杨客行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的颈前,那里有一块和吕小凤脖子上一模一样的佩子,也是缺了一半的玉蝉。
杨客行将自己的那半块玉解了下来,和吕小凤脖子上的拼在了一起。一只完整的玉蝉孑然而生,白脂莹润无暇,蝉翼薄如烟雾,是不可多见的佳品。
这玉蝉曾是二人婚配的信物,大人们曾多次叮嘱这东西切不可离身。从前杨客行只当这东西是两小无猜的定情之物,直到不久前,他才弄清其中的原委。
她应该还不知道吧,竟也就一直佩着它。
杨客行正举着两块残玉微微发怔,谁料吕小凤忽然一把抓过了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尖锐的弧齿嵌入了杨客行的虎口,渐渐渗出一丝血色,大颗的泪珠滴在他粗糙的手背上,烫得他心中发慌。杨客行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伸着手任她发泄,听着她口中发出一些呜呜的悲吟,仿佛一只无助的雏猫。
等她咬得累了,终是松开了嘴,杨客行才缓缓蹲在了她的身前,伸手去拉她。
“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杨客行这次没有任由她甩开自己,而是捏着她的手掌缓缓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你好好摸一摸,看看我是谁。”
吕小凤微微一愣,继而挪动着指尖,感受着对方的每一寸眉眼。等她摸到杨客行左边眉角上一块小小的伤疤时,面色又是一变。
“你是……你是……”吕小凤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偏了偏头,表情恢复了少女的纯真,没有焦距的大眼睛直直看着杨客行的脸。
“你是客行哥哥!对不对?”
杨客行见她当真认出了自己,面上一喜,直直点头。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少女看不见,又连忙道了一句“是”。
一别多年,自己的容貌和声音应该都变了不少,但儿时的亲密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联系着彼此。
“客行哥哥……”
经历一夜的惊恐和丧失家人的痛楚后,十六岁的少女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坚强和隐忍,在杨客行身旁掩面大哭起来。
“对不起……”
杨客行感觉有什么东西塞在了自己的喉咙口,让他无法再多说什么。他只能轻轻按住了对方上下耸动的肩膀,试图给这个无辜的小丫头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如果她知道害她家破人亡的是他……她大概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吧。
☆、有匪君子如圭璧
一转眼,离金明池出事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东京城外,芳菲已歇,夏木初阴。
“陈哥,今日已是第九日了,仍是一只翠鸟都没有!”猎户们看着手里的空笼,个个唉声叹气,叫苦不迭。
陈充此时也眉头紧皱,再也道不出些许安慰的话语了。将近月半,他们一无所获,再这么下去,不仅同铺子里赊下的银子还不上,指不定连养家糊口也勉强了。
“会不会是咱们之前猎得太厉害,这鸟儿怕别绝了种了。”
“要不,我们跟掌柜的说说,换种鸟儿作捕吧。”
“不成。”陈充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话语,“如今汴京城里一翠千金,其他的鸟儿都做不得数,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一只鸟或能换咱们小半月的粮食了!”
“我听说,这汴京城里如今从大家千金到名门闺秀,现在都争着想要点翠东西,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好像说,是因为一幅画儿。”
“一幅画儿?什么样的画儿?”
“呃……画画的人叫张子初,听说是个大才子,画的,可是那行首李师师啊。听说画里的李师师头上戴着一支极为漂亮的点翠笄,这才引了汴京城里的小娘子们争相仿之的。”
“可朝廷禁翠已久,留下来的点翠之物又能有多少,所以这鸟儿如今才如此金贵。”
“想来也真他娘的可笑,人家大才子随手画的一幅画,就能让咱们这些苦命鬼在这山里累死累活好几个月,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你就别抱怨了,也多亏了他才能让咱们老老小小多些衣食不是?陈哥说的对,咱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今夜别睡了,咱就守在这林子里侯着!不信逮不到它一只!”
“对!就这么办!”
陈充点了点头,赞成对方的提议。但他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又看了看树上的那些空笼,觉得说不上的蹊跷。
猎户们熙熙攘攘地又往前寻猎物去了,等人走了个干净,才从树后转出一个眉目英挺的青年,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细草,噗地一吐,从腰侧布袋里掏出了一只背部翠蓝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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