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外人影动了动,君明仪冷淡的声音沁得心寒:“臣身上有血迹。”
“吾又不在乎。”
魔君拿手指划拨手肘下压着的浅薄纸张,神色放空,他总是这样粗条神经大大意意,好像脱了契魔就不能精明。话语出口两方皆是沉默,君明仪缄默是因为他认为战吾对一切心知肚明,而战吾的无言只是因为那道愈发明显难以跨越的隔阂。
寂静片刻,君明仪觉得自己不该再踌躇,既然尊魔已无碍,他便无需再在此虚意真心。
“臣……”
“留下吧。契魔救驾有功,本尊理应重赏。吾知晓容舒最近找上你,既满身血污如此狼狈回契魔殿,难免有失体面。”魔君起身,威严目光投注那面高大背影,为了让君明仪屈服他特意压冷声音,“若你不从,便是违令,赏赐,就要变作惩罚了。”
君明仪垂眸,细密眉睫遮住双眼森寒。
最终,他不得不垂首臣服,接受尊魔的命令:“是。”
与魔君一身浴血并肩而行已是四百余年前的记忆。先尊魔在世时,几位魔子勾心斗角暗中下绊,战吾最后踩着兄弟的尸骸登上尊位。继位之后清除异党巩固王权,之后便是扩充领土征战四野。野心驱策王身浸满鲜血,王座之下是累累骸骨。四千年多少功臣名将,又有几人能与王并肩?
君明仪与战吾没有深厚的羁绊那是无稽之谈,但何种情愫扭曲成这般坚不可摧的羁绊依旧让人浮想联翩。
“今日之事吾全权交由你处理,明仪,这两次行刺的贼人功体特殊,对吾界之事了若指掌。吾的话,你明白。你向来最是严明公正,吾希望能早日看到内贼与行刺之人的首级。”
“是。”
“另外,仇落的事你也别藏着了。容舒与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能让他亲自上你的契魔殿的原由吾心里有数。小仇落与容枫游历人界,你甫从人界归来,定知晓原由。吾无心太过管束仇落,他也不小该知晓大理……”说着魔君将手中软帕轻柔擦拭契魔肩头伤口,浅眉微拧,“怎么这样不小心,以你的身法……”
君明仪不言,半藏在氤氲雾气中的脸庞神情森冷。魔君还在一边唠叨他的伤口,君明仪伸长手去勾澡豆盒子,白皙手指刚刚触碰到圆润的澡豆球,一侧耳朵里忽然传来魔君的坏笑。
“这是苦肉计吗?明仪想要吾心疼是不是?”
似是玩笑又好似魔君一往的嘴欠饶舌,但话落在君明仪耳中便成了试探。数出几颗澡豆,君明仪掬了水往身上化开,冷淡的剑眉微微挑起,好像是在默然魔君在玩笑话:“若尊魔觉得高兴,那便是吧。”
“嘁,没意思。”魔君撇嘴,脸上又是固有的吊儿郎当,“承认一下又有什么,吾又不会笑你。要是换了其他魔,巴不得借机朝吾讨赏呢。高官厚禄,美女奴仆,豪宅珍馐……明仪啊,”魔君将双手枕在脑后,身子慢慢沿着光滑的池壁下滑,只留着一截玉白的脖子和俊俏的脑袋露出水面,血色眼眸凝望虚空一点,不羁的声音纠缠几分喟叹,“吾这辈子享受尽世人无从想象的富贵,坐上万人眼红的高位,从前还想着征战四野一统五界,可现今……吾只想安安心心过完下半辈子,等着三个臭小子给吾多添几个孙儿。就是因为吾对那些不轨之徒和善收敛,他们反而骑上吾脖子撒尿!”
说完一通话魔君依旧没有得到契魔的回应,瞄一眼发现君明仪正认真的擦拭身子,坐的端端正正一脸严肃,好像这并不是沐浴而是举行什么神圣肃穆的仪式。魔君被他那万年冰山脸逗笑了,见君明仪不睬他他又故意去逗惹:“诶诶,明仪?吾伟大的契魔大人——这回你可是救驾有功,想要个什么赏赐?金银珠宝、良宅仆从?还是上回……”
话未道完,君明仪两道凛冽的目光便透过水汽刺了过来,战吾只感觉被那血色眼珠里一股诡异的妖术煞了一下,连着头皮心尖微微发麻。
“臣,不要金银珠宝。”
魔君挑眉,揉着鼻子邪魅掀唇:“怎么,吾这里还真有契魔大人看得起的赏赐?”
君明仪不动声色地凝住魔君,冰钉一般的目光被他那生来的威压一寸寸更深嵌入魔君眼眸深处。不知是不是幻觉,魔君隐约觉得君明仪的身子似乎随着目光更拉进了他一些,君明仪瞳孔放大音线更为压抑低沉,但是面上还是那样矜贵的克制。他接着说:“不要荣誉虚名……”
“那你想要什么?”魔君觉得此时的君明仪不同寻常十分趣味,带着一种幽灵般的念怨。他半支身子在哗啦水响中嬉皮笑脸凑过去,学着君明仪压低声音问,“吾能给你的,不多了。”
王权和这条命。
君明仪转过眼珠望进魔君那双天生的狐狸眼,盯着眼珠里流转得美丽的光彩微微抽动眼角。薄唇张启一丝裂缝却又犹豫地闭合,魔君的眼睛缓缓眯起来,漆黑浓密的睫毛下泄露出晦暗的光线。
那阵闪烁着不信服的目光狠狠刺中了君明仪心底的阴暗,翻卷澎湃的扭曲终于令他无法保持方才刻意维持的距离。惯从的冷淡受到脑海的警告潜意识地覆盖面容,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更加阴冷桀骜,犹如戈壁滩饿的眼睛发绿的野狼。
君明仪垂下脑袋,脖子与魔君错开,沉冷磁性的声音如同春雷在魔君耳侧炸开:“臣,不要珠宝金银,不要荣誉虚名……臣,想用这次的奖赏,换尊魔一夜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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