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德的心微微地抽疼了起来。
夏拉蒙会违背国王的旨意,只身一人来到战场之上,这种事情弗兰德之前简直想都不敢想。无论从哪方面看来,他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将领。
其实在jīng灵王推荐的书目中,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桥段,相爱的恋人因为战争而分离,其中一方因为无法忍受等待的焦灼不安,独自奔赴战场……
当然,在看书的过程中会被这种桥段感动得泪水涟涟激动不已的只有某爱情中毒的jīng灵而已,弗兰德对于这种行为完全嗤之以鼻。偌大的战场,要想寻到自己的恋人机会实在微乎其微;刀剑无眼,稍一不慎反而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更何况,就算两人真的在战场上见面了又能如何?面对战争,个人的力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与其作出这样风险巨大又得不偿失的选择,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守好他们的家,负起自己应尽的责任,等待着重逢的契机。
但是,当这件事情真正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所有的感受都不一样了。心里满满都是惊喜的甜美和感动的酸疼,说不明道不清,几乎要满溢出来。
所以,自己也因此再次无限期拖后了原本拟定的游历列国的计划,作出现在的选择。
整支队伍在溪流的旁边驻扎下来,夏拉蒙安排好了监察和守备的人员,然后坐到了弗兰德的身边。
阳光顺着密林枝叶的缝隙撒落下来,洒在水边松软的泥土之上,水流很急,不时有晶莹的水珠飞溅出来,带着清新的味道。那些惨烈的战争,仿佛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
“我们已经出了木菲斯之牙的范围,再有两天的时间,就能到达王都了。”夏拉蒙舒展长腿,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下线路。
“哦。”弗兰德环住膝盖,侧过脸去,闷闷地回应,随手撑起一个风壁,隔绝掉他们jiāo谈的声音。“你不担心么?违背军令的罪名可不算轻。”
“受到惩罚是应该的。”夏拉蒙淡淡地开口,“我理应为我的行为负责。”他的表情忽然转为慎重,目光直视弗兰德的双眼,“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弄清楚。”
“什么事?”弗兰德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说风láng没有死,这是真的么?”
68 吻……
“你说风láng没有死,这是真的么?”夏拉蒙直视着弗兰德,目光专注,眼睛里的碧绿的色泽在阳光下深深浅浅地沉淀下来,晦暗难明。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剑,直截了当地刺入弗兰德的心中最不愿意触碰的伤口,疼痛,慌乱而酸涩。
的确,在最后的时刻,面对矢口否认一切的萨沙,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选择用风láng的姿态来了结掉一切。但是,在这之后,他只想用弗兰德的身份活下去,不愿再触及那些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挣脱掉的过去。
一旦现在bào露了,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显得毫无意义。灵魂转移的魔法本来就是不容于世的禁忌之术,恐怕没有人愿意接纳一个如同巫妖或者附身魔鬼一般异数的存在,即使是他的恋人或者朋友。正如曾经众叛亲离的木菲斯。
无数的借口和托词在一瞬间划过弗兰德的脑海,但是“不是”这两个最简单的两个字却梗在喉间,难以发出声音。
夏拉蒙并没有催促,他的坐姿从容甚至算的上是随意,双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修长,平稳而安定。
他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弗兰德心中忽然闪过了什么,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夏拉蒙应该已经经过了思考并有自己的猜测,但是他并没有采取迂回暗示的方式旁敲侧击或者因为顾及那个禁忌的答案而把问题憋在心里,而是直接坦率地向他求证。
这种坦率和信任,才是联系人和人之间亲密关系的纽带吧。
自己和萨沙之所以最终走到这个地步,恐怕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贵族生活的尔虞我诈和虚伪谎言逐渐消磨掉他们之间这一份坦率的信任,猜忌逐渐滋生,不再能够触及到彼此的心灵。
矛盾的情绪在心头翻滚,弗兰德轻轻地把嘴角抿成一个近似于微笑的弧度,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时那种略带稚气的属于少年的纯净的音色,声线因为放低而含了几分低哑的磁性。
“风láng已经死了,但是弗兰德代替他活下来了。”
这是他现在能够给出的,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