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秀道:“换什么衣服,脱了就是。”三下五去二把衣服都脱了,只着一条里裤,光着膀子在椅子中大马金刀地坐下,道:“比穿着衣服舒服多了!”江风挟着雨丝直灌进来,他打个寒颤,又道:“好凉快。”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跟着扒掉湿衣服。阿宴看着这一群光膀子的爷们儿,傻了眼,低声询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脱?”
明染道:“入乡随俗,脱。”
阿宴红了脸,忸怩着:“可是……可是……这太野蛮了吧?”
明染道:“让你脱你就脱。”他跟着扒掉自己衣服,gān脆利落比温嘉秀不逊色半点。温嘉秀眼光一亮,凑过来拍拍他肩膀,捏捏他胸肌,又顺手在rǔ首上按了一下:“小染,没想到你挺有料的,穿了衣服倒是看不出来。”
阿宴怒道:“你你你不得无礼!”
于是温嘉秀又眼光炯炯地打量阿宴,意味不明。明染回头道:“阿宴快脱,你再不脱,他会让人来把你衣服剥光,连里衣也不给你留。”
这种戏码在西北联军中上演很多,明染早已经见怪不怪。阿宴平日里看着傻,关键时候也会开窍,慌忙也将上衣扒除。温嘉秀瞅了两眼他细溜溜的身材,顿时兴味索然,懒得再搭理他,将闻人钰和明染互相介绍了,闻人钰却只是对着明染一颔首,颇有几分腼腆羞涩之态。
温嘉秀吩咐道:“阿钰,明侯爷难得屈尊走到你这破船上,备酒,炖鱼去,要鳜鱼,至少得两斤以上的!”
闻人钰道:“酒已热上,偏偏刚才来个朋友,明日母亲要过寿,把新鲜活鱼都讨要了去。那边湾子里鳜鱼多,要不我这给你们现打去!”他拎起家伙就出了船舱,跳下船尾一只小舟,瞬间投身风雨之中。
温嘉秀眯眼看着他离去,片刻后转头向明染解释道:“他是海盗出身,机缘巧合做了我手下校尉,我过来投奔南朝,他也跟着来了。当日在军中绰号闻人水魅,话虽不多,水上功夫却是极高的,尤其擅长造船之技。后来我回家丁忧去,阿钰做人老实又沉默寡言,总是受人排挤,一怒之下脱离军籍,自己买了船在这江上打渔,却转来转去总也离不开龙翔军的地盘,想来还是……舍不得。谁叫我们都是贰臣,被人看不起也是该当的。只怪我拖累了他,不然在海上做qiáng盗也许更自在些。”
天边乌云翻墨,船上白雨跳珠,闻人钰瘦削的身躯牢牢钉在船头,随着小舟在波làng中载沉载浮时隐时现,惊涛呼啸乱石穿空之中,似乎凌驾于天地之间,就为了给他们打鱼吃,任八方风雨来袭,却是岿然不惊。
明染夸赞道:“果然好水上功夫。”
不出少半个时辰,闻人钰披着湿哒哒满头长发进来,他却只打了几条回来,原来风雨太大,鱼都躲水深处去了,所幸其中有两条肥大的鳜鱼。闻人钰道:“将军先用着,待会儿等风雨稍驻,我接着去打。”于是现场开火炖鱼,又将温好的酒端过来。待酒过三巡,温嘉秀听着舱外风雨声依旧铺天盖地,酒酣耳热之余,兴冲冲地道:“如此gān饮无趣,我们gān脆也来赌个彩头。掷骰子比大小,谁的点最小,就去下到江里游一圈儿。”他指指离船有十几丈远的一处江心大石,上面不知何时长了一棵小树,被风雨压成肥绿的一团:“去折一枝树枝过来,若是不敢去,就喝一坛子酒!”
闻人钰忙伺候着捧出骰子,结果一圈儿撒下来,竟然是温嘉秀的点最小,闻人钰无奈道:“请将军入瓮。”
温嘉秀笑道:“我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也罢,既然我提的头,自然我先下水。”从舱中窜出,一头扎入了莽苍江水之中。片刻后果然出现在那处大石上,他不急着折了树枝回来,却迎着风四处观望良久,不知触动了那根弦,忽然高声唱道:“对长空,弹剑高歌,满目云水苍莽。天风海雨喧喧处,一江独自疏狂。孔明扇,赤壁火,羡煞当年小周郎。此身如寄,唯名刀归鞘,怒马卸鞍,何处觅心乡?”
这是一曲《摸鱼儿》的上阕,歌声清清楚楚透过来,诸人皆闻。温嘉秀却住了歌声,在风雨中悄然独立,怔怔不语。闻人钰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将手中酒杯一顿,径直行到船头甲板上,放声相和:“待时日,百舸千桅林立,衅血箫鼓激扬。英雄莫问来时路,横槊再赋流光。桃花酿,chūn波长,日月江山一壶藏。与君同醉,且把酒临风,并箸击案,渔火趁昏hu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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