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掌门手指颤抖,将单致远牢牢握住,怒道:“你这孽徒!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惹得勾陈大人将你赶了回来?”
单致远一噎,哭笑不得道:“师父你想左了。勾陈大帝是我本命神,有万神谱在手,若要请他下凡不过举手之劳,你若是不信,我这便请他见你……”
“使不得,使不得!勾陈大帝何等尊贵,岂可轻易惊动!”岳仲惊得双手乱摆,连连阻止,见小徒弟神色严肃,方才放下心来。
而后师徒二人回了真仙派正堂,单致远为祖师牌位上了香,而后又恭恭敬敬对岳仲跪下,肃声道:“师父,徒儿不孝。”
他便将天方古墓中,与凌华宫弟子起冲突之事细细禀报一番。
岳仲并未责备,只慈祥道:“不妨事,此事错不在你。若凌华宫当真咄咄bī人,我真仙派客居降龙岭已有百年,若要迁离,本也是迟早……”
他又一扫如今亮堂簇新的大堂,低叹道:“早知如此,就不必修缮了……”
单致远知道师父是心疼那些灵石,便笑道:“师父,其实……”
他尚未开口,守在门外的胡满仓又匆匆进来了,一脸为难,低声道:“师父,师兄,那人……又来了。”
27第二十七章 孽子如何回头
岳仲闻言,原本灿若三月chūn光的神色仿佛被乌云遮蔽,转眼黯淡。
单致远问道:“师父,谁来了?”
岳仲只悠长叹息一声,只道:“一看便知。”
而后缓缓起身,迈出门去。
单致远依旧如往常般,跟随岳掌门身后,他如今神识外放,六识敏锐,才步出大堂便看见院门外跪着的身影,眼神立时一冷。
那长跪不起,痛哭流涕的,正是他的好师兄陈际北。
单致远停下脚步,并不上前,只转头问胡满仓道:“他每日都来?”
胡满仓道:“每日都来,已有七八日了。”
那边厢陈际北仍是悲声痛哭,直陈自己先前犯下的种种错事,当真是说唱俱佳,舌绽莲花。
岳仲满心不忍,只得避开大徒弟灼灼视线,低声道:“际北,你走罢,莫再来了。你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纵使我能容你,祖师爷也不容。”
单致远眼神便更沉几分。
他那师父最是心软,被大徒弟卖过一次,如今却连斥责都说得如此温和,只怕经不住陈际北纠缠苦求。
陈际北神色悲戚,泪如雨下,跪在院门外不敢进入,连连叩头,凄楚道:“师父,弟子犯下如此大错,自知无颜面对列位祖师,也愧对师弟。弟子罪该万死,不敢求师父原谅。但弟子若不能见到师父、师弟平顺,于心难安……”
单致远见师父要张口,立时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冷道:“阁下已见到了,请回罢。”
陈际北一怔,这小师弟如今已改头换面,丰神内蕴,气韵清俊,有若一柄打磨锋利的刀刃般,散发出迫人光芒。
修为更是浑厚深沉,以他现今实力竟看不透了。莫非已筑基了?
陈际北心中更是愤恨,面上却仍是qiáng笑道:“师弟……”
单致远仍是生硬回道:“我没有出卖师门的师兄。”
陈际北被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过了半晌方才道:“你平安无事就好,我……终究还是真仙派的弟子。”
随即便满怀期待,转头看向岳仲掌门。
被养育了二十余年的两名弟子一道凝望,逐出师门一句,这老道士却说不出口。终究长叹一声,仍是道:“回去罢。”随即转身回了房中。
晚风中,师父的身影竟是难言的萧瑟苍老。
单致远心中低叹一声,也不再同陈际北多做纠缠,便与胡满仓一道各自回房。
这厢房依山而建,虽不过是个石dòng,却整理得整洁朴素,足见主人用心。
单致远见了房中熟悉摆设,只觉这些日子过得惊涛骇làng,直到此时方才觅得些许平静。
他便长舒口气,盘坐在石chuáng上,为将来做起打算来。
刘皇必定会将徐昱之死归咎于他,凌华宫、乾坤阁,两者皆是巨头,他如今得罪不起,尚需早作打算。
师父心软,胡满仓才入门,待将陈际北逐出师门,单致远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师兄,真仙派的将来,便着落在他身上。
任重道远,前路漫漫。幸而如今,一切都在好转。
单致远正待修炼时,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笛声,婉转清越,有若一行白鹤升空。不由又是眉头深锁,陈际北擅长音律,素来风雅,很得女修欢心,如今竟将这些招数用来哄师父了。